鬼谷子的局1~6_寒川子【1到6部完结】(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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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邑城外的官道上,陈轸一行数辆马车正在朝安邑疾驰。正行之间,车队突然停顿,前面一阵混乱。

  陈轸从车中探出头来,大声责问:“怎么回事?”

  随行军尉回马过来:“回禀大人,几辆牛车挡在前面,不肯让路。”

  陈轸不无气闷地跳下车子,跟着军尉直走过去,果见几辆牛车不紧不慢地卡在大道中间,将路堵得死死的。几个军卒已经走到最前面一辆牛车上,扯住一头黄牛。另一军卒正与赶车的纠缠。陈轸放眼看去,那赶车的是个中年男子,四十多岁,瘦长个头,书生气十足,手中拿着一册竹简,显然对那个纠缠他的兵士不屑一顾。

  几辆牛车既旧且破,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每辆车上套着一头黄牛,走在最前面的是头老犍牛,脖子上挂着个铃铛,牛头一摆,叮当作响。除第一辆车上的这位中年男子外,其他牛车上并无御手。

  军尉走上前去,大声呵斥:“你是何人,竟然在此挡道?”

  中年男子瞥他一眼,慢腾腾道:“你这人好生无理!你走你的道,我走我的道,谈何挡道?”

  “咦,”军尉来劲了,“好生无理的是你!你的牛车走在前面,占住大道中间,不是挡道又是什么?”

  “谬矣,谬矣!”中年男子连连摇头,“好生无理的是你!我的牛车在先,你的马车在后。我的牛车走在前面,你的马车走在后面。我的牛车在向前走,你的马车也在向前走,为何能说我的牛车挡道了呢?”

  军尉被这个中年男子的这番话搅晕头了,愣怔半天,方才转过弯来,学着中年男子慢条斯理的样子较起真来,晃着脑袋道:“你——这么说吧,我们的马车跑得快,你的牛车走得慢;走得慢的牛车挡在跑得快的马车前面,跑得快的马车无法超越,走得慢的牛车就叫挡道,懂吗你?”

  “谬矣,谬矣!”中年男子连连晃动脑袋,大声叫道,“飞鸟不动,飞矢不行,何况是牛车马车?”

  “什么飞鸟不动?”军尉火起了,“今儿老子偏就叫你动!来人,将他的牛车掀到路边去!”

  几个士兵冲上前去,眼看就要朝路边掀车,中年男子大叫起来:“什么礼仪之邦?你们魏人简直就是一群强盗!”

  眼见众人就要动手,陈轸重重咳嗽一声,走到男子跟前,冲他们略略摆手。

  众兵士停住。

  陈轸将中年汉子打量半晌,缓缓问道:“先生可是宋国的惠子?”

  “子不敢当,”惠施也瞄他一眼,“在下正是宋人惠施。”

  陈轸抱拳揖礼:“魏人陈轸多有冒犯!”

  惠施坐在牛车上,抱拳还礼:“惠施见过上大夫。”

  陈轸不无抱歉道:“在下因有急事欲回安邑,下人赶路心切,惊扰了惠子车驾,望惠子海涵!”

  “呵呵呵,”惠施朗声笑道,“听上大夫口气,是想走在惠施前面喽!”

  陈轸再次揖礼:“有劳惠子相让!”

  “相让不难,”惠施摇头晃脑,“只要上大夫与在下切磋几个命题即可。”

  “久闻惠子学富五车,善辩名实,在下早欲讨教,只是今日事急,您看——”

  “呵呵呵,”惠施脑袋又是一晃,笑出几声,“在下只听说过心急,不曾听说过事急。上大夫大人,好事不从忙中起哟!”

  陈轸怔了下,只得硬起头皮:“惠子有何命题,在下讨教。”

  “惠施以为,”惠施摇头晃脑,“天与地同尊同卑,山与泽同高同低。”

  “这……”陈轸思索半晌,“于理不合呀!”

  “惠施以为,物方生方死,马生卵,鸡长三足。”

  陈轸挠头,口中自言自语:“物方生方死,马生卵,鸡长三足。”

  “惠施以为——”

  “什么乱七八糟的,”惠施尚未说完,陈轸早已火冒三丈,变过脸色,大声呵斥,“简直是个疯子!”转对军尉,“来人,把他的破车掀到一边去!”

  话音落处,陈轸怒气冲冲地走向自己的轺车,钻入车里。

  众兵士不由分说,将惠施的几辆牛车连拉带拖,强行拖到路边,腾出道路,大队车马急驰而过。

  “陈轸,”惠施站在路边,望着远去的尘土,嘴角现出一丝冷蔑,摇头道,“只怕你欲速不达!”弯腰捡起几捆掉落于地的书简,再次摇头,“就凭你这点才气,又是这般惶急,安能成就大事?”

  陈轸甩掉惠施,风尘仆仆地驶入安邑,急急匆匆地赶回府中。

  听到车马声响,戚光小跑迎出,叩道:“主公,可把您盼回来了!”

  陈轸急问:“怎么回事?”

  戚光起身,在他耳边低语一阵。

  “真的?”陈轸又惊又喜。

  “千真万确!”戚光不无兴奋道,“是安国君亲口说的!安国君说,陛下征询相国人选,安国君趁机举荐主公,陛下吐出金口,‘陈爱卿倒是一个人选!’小人估摸,这一次,主公是十拿九稳了!”

  “快备厚礼,去安国君府!”

  陈轸顾不上旅途劳顿,与戚光径投安国君府。

  听闻上大夫光临,公子卬的家宰匆忙迎出,看到戚光正在指挥几个下人扛抬礼箱,笑眯眯地朝陈轸揖一大礼,眼角瞥向箱子:“上大夫,此是何物?”

  陈轸还过一揖,笑道:“这是在下从秦国带回来的一点土产,特意孝敬安国君。”

  家宰再次揖过:“上大夫处处想着我家主公,真是难得!”伸手礼让,“上大夫,请!”

  二人走进客厅,家宰安顿陈轸坐了,拿出来茶具,亲自沏过茶,摆于几上。

  陈轸抬眼问道:“安国君不在府中?”

  “回上大夫的话,主公陪陛下钓鱼去了。”

  “钓鱼?几时去的?”

  “怕有两个时辰了。上大夫若有急事,可到翠山寻他。”

  “不急,不急,”陈轸略怔一下,呵呵笑道,“在下只在此处恭候就是。听说家老棋艺高超,在下能否讨教一局?”

  “呵呵呵,”家宰亦以一笑作陪,“上大夫既有雅兴,在下敢不从命?”从几案下面摸出棋具,将装有黑子的木盒递予陈轸,“上大夫,请!”

  翠山位于安邑北郊,说是山,实为一连串的丘壑,最高处不过几十丈。一条不知名的小溪从中穿过,流过安邑城东,东拐后流入大清河,在孟津附近汇进河水。此处树木茂密,鸟兽甚多,早在文侯时期,就被辟为宫用猎苑。

  翠山之中有个小石潭,约十数丈见方,深不可测,潭水清澈,成碧绿色。潭中鱼虾颇多,是御用钓场。绕潭修有许多凉亭,专供君上、公子等达官贵人垂钓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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