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的局1~6_寒川子【1到6部完结】(2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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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膑看一眼庞涓,缓缓说道:“陛下,秦人欲争中原,必与魏战。秦民日多,秦粟日多,秦卒日多,如果大举东图,我一无可战之兵,二无可役之民,三无储备之粟——”打住不说了。

  魏惠王听得毛骨悚然,脸上血色早无,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孙膑:“爱卿可有应策?”

  “微臣以为,”孙膑微微点头,“陛下可以双管齐下,一手促军备,一手促农桑。”

  众人皆是目视孙膑。即使庞涓,也不知孙膑这葫芦里所装何物,大睁两眼望着他。

  魏惠王似乎没听明白,身子前倾,小声问道:“请爱卿详解!”

  “微臣是说,陛下可依朱上卿所言与民休息,再依武安君所言促进军备。”

  “唉,孙爱卿啊,”魏惠王眉头微皱,身子后仰,长叹一声,“寡人为难之处,正在这里!若是与民休息,便无赋税。若无赋税,便无兵饷。若无兵饷,何以促进军备?这是两难之事,寡人实难并举!”

  “陛下若想并举,倒是不难。”

  “哦,”魏惠王趋身凑近,“爱卿有何良谋?”

  孙膑侃侃说道:“农活有忙有闲。陛下可将待役之民以乡、里为制整编成伍,农闲时就近集结军训,农忙时各自回家耕种,军备、农桑两不耽误。如此家国兼顾,民必喜。民喜,战必勇。至于边陲常备之兵,也可在军备闲暇之时拓荒耕种,耕种所得,可补军需。三军若能自耕自食,就不扰民。民若无扰,不出十年,国必富!”

  如此两难之事,孙膑轻轻几语,竟然全都得到解决。众人一时尚未反应过来,孙膑话音落下许久,殿中竟是鸦雀无声。

  倒是魏惠王最先回过神来,击案叫道:“爱卿之策,妙哉!妙哉!”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称赞。魏惠王抬头望向庞涓和朱威:“庞爱卿、朱爱卿,你们回府之后,就依孙爱卿所言,各拟实施要略,奏报寡人!”

  庞涓、朱威起身叩道:“微(儿)臣领旨!”

  魏惠王摆手道:“退朝!”见众臣退至门口,似又想起什么,“惠爱卿、太子留步!”

  惠施、太子申返回来,惠王招呼他们坐下,呵呵笑道:“惠爱卿,申儿,你们说说,孙子之才如何?”

  二人互望一眼,惠施应道:“回禀陛下,孙膑当是治兵大才。”

  魏惠王呵呵又笑几声,点头赞道:“嗯,确是大才。前日观之,寡人不以为然。今日观之,孙爱卿之才当在庞爱卿之上!寡人留你们下来,是想问问你们,依孙爱卿之才,寡人该当如何用之?”

  惠施看向太子申。

  太子申接道:“儿臣以为,既是大才,就不能小用,父王可拜孙子为监军。”

  魏惠王转向惠施:“申儿说拜他监军,爱卿意下如何?”

  “殿下安排甚当!”

  “好!”魏惠王当即决断,“就封孙子为监军,爱卿拟旨去吧!”

  惠施答应一声,跟毗人走至一旁的偏殿拟旨。

  看他走远,魏惠王转向太子:“鬼谷之中,真是藏龙卧虎啊!申儿,此去鬼谷,别的可曾看到什么?”

  太子申油然感慨,朗声应道:“鬼谷先生另有三个弟子,一个名唤张仪,一个名唤苏秦,还有一个姑娘,名唤玉蝉儿。另有童子一名,模样甚是精灵!”

  魏惠王急问:“张仪、苏秦二人,也都是习兵学的?”

  太子申摇头道:“儿臣不知。就儿臣所知,他们个个不俗,抛开张仪、苏秦不说,单是那位姑娘的所言所行,就使申儿终生难忘!”

  “哦?”魏惠王大是惊奇,“一个女娃儿家,能有什么不俗之处?”

  太子申侃侃说道:“此女当是奇人!就儿臣所知,鬼谷诸子,包括孙子,皆听她的。父王所赐千金,所赏珠宝,此女未看一眼,即叫儿臣带回。儿臣言及父王心意,执意不肯,此女竟说,‘回去转呈你家父王,为君之道,当与民相安。财物取之于民,亦当用之于民。这些金子,这些珠宝,皆为民脂民膏,来之不易,自该用于该用之处,不要随意抛掷!’”

  魏惠王沉默半晌,点头叹道:“唉,寡人一时糊涂,竟以粗鄙之物亵渎鬼谷圣地。看来,鬼谷先生,当为天下圣师!”

  接下来几日,魏惠王连颁几道诏令,要求三军将士屯荒种田,举国不再征役,苍头农闲演兵习武,农忙回乡种地,百姓赋役减免六成,凡愿回乡的边陲流民,十年之内赋役全免。

  诏令一下,举国欢腾,民心大振,百姓奔走相告,各地流民闻讯,纷纷返回。到冬至时,前后不过三个月,东返魏民已过十万,思乡欲动者不计其数。

  早有急报传至咸阳,惠文公阅后大惊,对内臣道:“快,召竹先生、大良造、上大夫、国尉速来宫中!”

  内臣应喏后离去,刚至门口,惠文公又道:“慢,顺带捎上那个姓陈的上卿!”

  竹远、公孙衍、樗里疾、司马错、陈轸五人急急赶至御书房时,惠文公仍在阅读河西急奏。看到五人叩拜于地,惠文公没有抬头,只是伸手略摆一摆,顺口说道:“众卿免礼!”双目仍旧盯牢奏报。

  五人互望一眼,公孙衍略一迟疑,带头起身,缓步走向自己的席位。其他三人各自起身,各就其位坐下。

  惠文公若有所思地望着奏报,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众臣听:“这些魏民竟置长势良好的冬麦于不顾,扶老携幼,重返故土。河西郡一月失民五万,”抬起头来,扫视众臣一眼,声音略略提高,“诸位爱卿,你们可都看见了?”

  诸臣纷纷点头。

  “若是听任此事,”惠文公用指背敲着几案,“大家两年来的努力,就会毁于一旦!诸位爱卿,你们可有良策?”

  司马错奏道:“启禀君上,以微臣之见,干脆封锁河水,关闭所有关卡,看那魏民如何东返?”

  惠文公没有理他,只将目光缓缓移向公孙衍。

  公孙衍拱手奏道:“微臣以为不可!”

  惠文公问道:“为何不可?”

  “留人若不留心,非但无益,反而有祸。再说,多年以来,列国边民如同士子一样,均是自主流动,今日我若闭关硬留,纵使留住魏国流民,也无异于自断后路,自今以后,列国流民谁敢再度入秦?”

  惠文公点头道:“爱卿所言甚是,说下去!”

  “以微臣之见,眼下流民东返,不为急患。”

  惠文公急问:“何为急患?”

  “急患在于魏国政治。据微臣所知,近日魏王推行新政,三军屯田,减税六成,奖励流民返乡,免除流民十年赋役。常备武卒屯田自给,士气陡增,战力有增无减。各地苍头耕战两顾,民心重新聚合。”

  “唉,”惠文公叹道,“爱卿所言,正是寡人忧患之处。寡人真不明白,同一个魏罃,先君在时事事糊涂,简直就像一个昏君,轮到寡人,他竟是一下子明白过来,这都要赶上一代明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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