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的局1~6_寒川子【1到6部完结】(2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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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庞涓的话音刚落,惠王的脸色已成铁青,陡然将拳擂于几上,从牙缝中挤道:“哼,楚蛮子休想!”

  众人皆是一怔。谁都知道,魏惠王一旦震怒,势必做出非理性决断。

  白虎望一眼朱威,朱威正欲进言,魏惠王已经缓过神来,脸色恢复正常,目不转睛地望着庞涓:“庞爱卿,你说的这些,寡人也都看到了。如何应对,寡人甚想听听爱卿之见。”

  “依微臣之见,与其将宋地让予楚人,不如陛下得之。”

  众人见他这般胃肠,再吃一惊。身为宋人的惠施尽管沉稳如是,仍不免打个惊战,睁开两眼,斜睨庞涓一下,又缓缓合上。

  魏惠王却是听得入心,身子前倾:“楚有大军十万,爱卿可有胜算?”

  “回禀陛下,”庞涓侃侃言道,“六年前昭阳起大军五万伐宋睢阳,田忌将兵四万救之,两军会于砀山,昭阳大败,折兵两万,退出宋境。田忌引大军七万伐我,微臣却以疲兵三万破之。陛下,军不在众,在将。胜不在势,在谋。昭阳有勇无谋,微臣一人尚不惧他,何况还有孙监军在此。”

  魏惠王连连点头:“听爱卿此言,寡人甚慰!”

  “陛下放心,”庞涓又道,“只要微臣与孙监军联手,莫说昭阳有大军十万,纵使他再加十万,也不足惧。”

  众人听到庞涓言语托大,无不面面相觑。

  朱威看一眼惠施、太子申,见二人均不言语,拱手奏道:“陛下,微臣有奏。”

  “爱卿请讲!”

  “虽说武安君、孙监军善于用兵,我可一战,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据微臣所知,自古迄今,国无所储而开战者,鲜矣。陛下新近颁诏与民休息,去岁唯有支项,少有进项。三军虽有屯耕,却也只是发端,要见成效,亦在两年之后。就眼下而言,三军日常供养尚有紧缺,何能支付大战之用?”

  朱威所言,亦为实情。魏惠王微微点头,略略一顿,转向太子申:“申儿意下如何?”

  太子申奏道:“儿臣赞同上卿所言,不宜与楚开战。”

  魏惠王脸色阴郁,缓缓转向惠施:“惠爱卿,你说呢?”

  作为宋人,家乡遭难,宋向魏求救,庞涓却想趁火打劫,惠王也想鲸吞这块肥肉,惠施自是难以表态,只是如往常一样,两眼微闭,正襟端坐,一语不发。

  见惠王执意垂询,惠施不好再撑,微微睁眼,拱手奏道:“陛下,军旅之事,当问孙监军。”

  惠施之言使庞涓心里咯噔一沉。显然,在惠施心中,孙膑的地位已经高于他庞涓了。这且不说,若是真的依着孙膑,按照他的秉性,势必反对出兵。

  经惠施这一提示,魏惠王打个惊愣,似也想起孙膑这个大才,转头望过来:“孙爱卿,适才你都听到了,庞爱卿言战,朱爱卿言不战,在寡人听来,皆有道理。”微微拱手,“战与不战,寡人实难决断,全听爱卿你的了。”

  见魏惠王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且又行拱手大礼,庞涓心中又是一沉,睁大两眼盯牢孙膑。

  孙膑抱拳还出一礼,缓缓说道:“微臣谢陛下抬爱!微臣以为,伐国在义。楚军伐宋,名为讨逆,实为取利,是不义之师。陛下应天顺势,征伐不义,是伸张正义,此其外也。宋为我东南屏障,楚若取之,必将威胁我东南边陲,陛下助宋,是防患于未然,从长远来说,于国家有利,此其内也。”

  孙膑之言大出众人意料。

  朱威、白虎、太子申面面相觑,庞涓却是惊喜交加,顺口接道:“陛下,孙监军所言,正是微臣担忧之处。楚地如此广博,楚王仍是贪心不足,可见其志绝不在宋。楚人若是得宋,再以宋之人力物力谋我,后患无穷!”

  魏惠王再无犹豫,朗声说道:“嗯,两位爱卿所言,正合寡人心意!”略顿一下,扫视众人,“诸位爱卿,寡人意决,举国节衣缩食,兴师伐楚!”

  众臣皆道:“陛下圣断!”

  庞涓略略一想,起身径至惠王跟前,跪下叩道:“微臣有一请,望陛下恩准!”

  “爱卿请讲!”

  庞涓奏道:“此番伐楚,事关重大。为了确保胜算,微臣恳请陛下拜孙监军为主将,微臣愿为副将。”

  “这……”魏惠王眼睛望向惠施,似是迟疑。

  “陛下不可!”孙膑亦急起身,在庞涓身边跪叩,“临阵换将是用兵大忌。微臣恳请陛下拜武安君为主将,微臣愿为副将!”

  “两位爱卿不必谦让,”魏惠王摆摆手,捋须说道,“寡人意决,两位爱卿听旨!”

  庞涓、孙膑叩道:“微臣接旨!”

  “封庞涓为伐楚主将,孙膑为监军,公子卬为副将,发三军六万,解救宋围!”

  庞涓、孙膑拜道:“微臣领旨!”

  退朝之后,众人走出宫门。

  就在迈下台阶时,走在最后的庞涓轻声叫住孙膑:“孙兄!”

  孙膑收住步子,回望庞涓:“贤弟?”

  庞涓略等一时,看到众人走远,方才深揖一礼:“在下谢孙兄了!”

  孙膑惊讶道:“贤弟,谢字从何说起?”

  “方才廷议之时,贤弟一言九鼎,助涓成就大事,涓答谢一声,也是该的。”

  孙膑敛神正色:“贤弟说到哪里去了?楚伐宋逐利,是行不义,贤弟出兵救宋,是行天道。膑主张救宋,非助贤弟,是行天道,何敢受谢?”

  “好好好,”庞涓干笑道,“孙兄既是此说,涓就不谢了。顺便问一句,方才涓在陛下面前荐兄为主将,兄何故推托?”

  “三军皆服贤弟,唯有贤弟做主将,方可救宋。”

  “唉,”庞涓却出一声长叹,“孙兄有所不知,你这轻轻一推,却将贤弟一番苦心,一并推走了!”

  “哦?”孙膑怔道,“敢问贤弟是何苦心?”

  “涓虽不才,在魏也算打过两场硬仗,立有尺寸之功。孙兄初来乍到,虽说腹藏经纶大略,却无军功。无功而居高位,受重赏,从长远来看,恐于兄不利。此番救宋,正是立功良机,涓荐孙兄,本是此意。依你我之力,此番出战,必擒昭阳。孙兄有此大功,在魏自可立足了。”

  听到庞涓如此为他着想,孙膑心中一热,深深一揖:“贤弟美意,膑心领了。你我既为兄弟,自当患难与共,福祸俱当。贤弟做主将,亦等于膑做主将。贤弟建大功,自就是膑建大功,贤弟何分彼此?”

  庞涓忙还一揖:“孙兄所言,实为涓心底之语。话虽如此,在孙兄面前,涓做主将,终是忐忑。孙兄,你看这样如何?此番出救宋国,对外涓为主将,兄为副将;对内兄为主将,涓为副将。”

  “贤弟此言差矣,”孙膑正色道,“挂帅出征,是国之大事,岂有让来让去,明暗虚实之理?陛下既已晋封贤弟为将,贤弟当行主将职分,莫再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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