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的局1~6_寒川子【1到6部完结】(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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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王眉头紧凝,摆手止住他,沉声道:“这么说来,是昭阳陷害于他了?”

  太子槐摇头:“儿臣以为,昭阳不会故意陷害张仪。”

  “他为何不会?”

  “也有几个原因,”太子槐侃侃而谈,“一是此事涉及宗庙,身为昭氏后人,昭阳断不会在宗庙里欺天害人,为昭门抹黑;二是昭阳事母至孝,此璧既然是为母驱邪祈福,昭阳自也不会不诚,何况又是江氏夫人内寝失火,昭阳纵有此心,也不能不顾及母亲安危;三是在场诸宾客中,并不全是昭氏一族,黄氏、项氏、屈氏、景氏等家族皆有人在场,儿臣审看他们的证词,与昭阳、张仪所述一丝无差——”

  “寡人问你,”威王再次打断他,“张仪既没偷玉,昭阳也没陷害,此玉哪儿去了?难道它会插翅飞走不成?”

  太子槐思忖有顷,小声应道:“方才回来,儿臣一路上都在思忖此事。儿臣在想,此玉既非凡品,会不会——”

  威王心头微凛,倾身道:“你是说——”

  “儿臣在想,昭门祭玉,举门禁紫,如何又来紫衣之人?还有那场大火,生得甚是奇妙,婢女整日伺候烛火,蜡烛从未倒过,偏巧那日倒了。儿臣依据案宗所述,将前后过程串联起来,父王请看,江君夫人生病,昭阳求玉,父王恩准,神巫祭玉,三十六阳刚男子,张仪返郢,昭阳盛请,家庙赏玉,江君夫人卧寝失火,张仪守玉,紫衣女子从天而降……这一切就像是上天刻意安排了的,环环相扣,紧凑得一丝不差。”

  威王身体后仰,倒吸一口凉气,闭目冥思,睁眼问道:“槐儿,听你这么说,难道是上天收走了此玉?”

  太子槐连连点头:“儿臣以为,此玉自入章华台,百多年来,从未出过宫门一步,此番失窃,或是天意。”

  威王思考有顷,缓缓点头:“嗯,你说得也是,寡人不该放玉出宫。那日也是中邪了,昭阳一求,竟然予他了。”略略一顿,“依你之见,寡人又当如何处置张仪?”

  “儿臣以为,司败那儿证据确凿,张仪这里解释不清,事情已经闹大,不能不罚。然而,陛下一向赏罚分明。莫说张仪可能蒙冤,纵使他真的盗走此玉,也不可忽略他为大楚建下的盖世功业。此玉纵使价值连城,也难与数千里越地相比。张仪身为客卿,奔波不止万里,助我一举灭越,解我腹内巨患,父王何不将功补过,赦免他的死罪,同时诏告天下,显示父王赏罚分明的公心。”

  威王又是一番冥思,点头道:“你说得好,就这么办吧!你要告诉张仪,他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寡人与他一来一往,两不相欠了。”

  太子槐心头一凛,嘴巴张了几张,本欲辩解,却出口道:“儿臣领旨!”

  一辆轺车在刑狱门前戛然而止。

  靳尚望一眼香女,小声道:“嫂夫人,就是这儿。”

  香女飞身下车,就要走入刑狱大门,被几个持戟甲士拦住。靳尚赶上,递过楚王特赦金牌及谕旨。门尉接过,让他们在此稍候,自己快步进去。

  约过半个时辰,几名狱卒架着张仪走出,将他放在地上。

  看到张仪遍体鳞伤,脸色犹如死人一般,香女哭叫一声:“夫君——”飞身扑上,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张仪吃力地睁开眼睛,朝她微微一笑,复又合上眼皮。

  刑狱门外停着几辆马车,是附近百姓专在此处候生意的。靳尚扬手招来一辆,吆喝狱卒将张仪放进车中,转对香女,揖道:“嫂夫人,在下答应的,这也兑现了。”从袖中摸出一只钱袋,双手递上,“袋中有十块爰(yuán)饼,权为在下心意,望嫂夫人不弃!”

  爰饼又叫郢爰,是郢都货币,十块爰饼是相当丰厚的馈赠了。香女本是烈性,且又发生前日之事,自是不肯接受靳尚施舍,当下回过一揖:“大人厚意,小女子心领,大人十金,还请收回。”

  靳尚微微一笑,硬递过来:“在下心意,嫂夫人可以不领,这点小钱嫂夫人却得收下。眼下嫂夫人身无分文,别的不说,单是张子这样,也该有个医治、栖身之处才是。”

  见靳尚将话说至此处,香女也就不好推托,接过钱袋,再次揖道:“既如此说,就算小女子暂借大人的。”

  靳尚也不应话,跳上轺车,抱拳道:“在下先走一步,嫂夫人保重!”

  香女回过礼,跳上车子,坐下,小心翼翼地将张仪抱在怀里,免得旅途颠簸,弄疼了他。

  车夫见她坐好了,扭头问道:“夫人,去哪儿?”

  香女正欲回话,靳尚忽又跳下车子,近前说道:“差点忘记一件大事,请嫂夫人转告张子,陛下口谕,‘告诉张仪,他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寡人与他一来一往,两不相欠了。’”

  听到如此绝情之语,香女泪水流出,点点头,转对车夫道:“丽水岸边,栖凤楼。”

  车夫朗声应道:“好咧!”扬鞭催马,疾驰而去。

  马车辚辚而至栖凤楼,掌柜迎出,一见张仪这样,大吃一惊,吆喝几个仆从,将他抬至二楼他们原先住过的房舍中。

  香女返身下楼,欲付车资,车夫道:“叫车的大人已付过车资了。”

  香女大是感叹,谢过车夫,急步上楼去了。

  张仪一走,项雷就使人急报昭阳。

  昭阳听闻太子亲自出面营救张仪,惊愕之余,暗自庆幸听信陈轸所言,预留一手,未将张仪整死。细想前后过程,昭阳越发佩服陈轸,使邢才将他召来,谋议下一步如何去迈。

  陈轸快步走向客厅,未进厅门,看到昭阳迎出,远远拱手道贺:“大人大喜了!”

  昭阳一怔:“哦,喜从何来?”

  “大人就要稳登令尹之位,难道不是大喜?”陈轸乐呵呵地说。

  昭阳越发惶惑:“请上卿明言!”

  陈轸指指门槛,呵呵笑道:“令尹大人,纵使明言,也不能在这门槛之外呀!”

  昭阳亦笑出来,拱手揖过,伸手让道:“上卿大人,请!”

  二人步入厅中,分宾主坐下。

  昭阳拱手,语气探询:“果如上卿所言,殿下亲自出面将张仪救出。在下忖摸此事,越忖越是焦心,特请上卿来,本欲求个应策,上卿却——”身子微微前倾,声音压低,“敢问这……令尹之位,由何而来?”

  “请问大人,楚若一年不设令尹,行吗?”

  “当然不行!令尹乃楚之要枢,若无令尹,政令不通,六府不调,三军不治,久必生变。”

  “三个月呢?”

  “也似不妥。按照惯例,令尹若是去职,一月之内,当立新令尹。”

  “这就是了。”陈轸笑道,“再问大人,在楚天楚地,除张仪之外,可否有人能与大人争夺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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