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的局1~6_寒川子【1到6部完结】(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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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目光都在注视苏虎。

  苏姚氏没吱声,小喜儿自然认为麻姑儿知道公公挂念苏秦,想让他临终前得个安慰,嘤嘤咛咛,哭得越发伤心。

  苏虎合上眼皮,嗓眼里咕噜一声,谁也不晓得他说的什么。从表情上看,显然他不相信。

  麻姑儿急了,正要变个法儿解释,门外一阵马蹄声急,几名宫骑先一步赶到,在司农的引领下,停在门外,为首一人是周室内臣。

  内臣走进院里,拿出圣旨,朗声唱宣:“大周天子有旨,大周子民苏虎听旨!”

  直到此时,众人方才相信这一切皆是真的,却又不知如何接旨,尽皆怔了,包括麻姑儿,无不傻愣一阵,而后如同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跪在当院。

  内臣扫一眼,又见堂中棺木,已明就里,朗声宣读:“轩里子民苏虎听旨:苏氏一门历代耕作,尽忠持家,育子苏秦,堪为天下英杰,以一人之力,促成六国纵亲,功追日月。赏苏门良田五井,封苏虎为稻人,举家晋男爵,钦此!”

  众人谁也没答话,面面相觑。

  司农叫道:“咦,你等为何发愣?还不接旨谢恩!”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将头叩得山响。

  司农又道:“你们当中,哪位主事?”

  苏厉叩道:“草民苏……苏厉叩……叩首!”

  司农走过来,将他扯起,呵呵乐道:“苏大人,陛下明旨晋爵,从今日始,你一家不是草民了!”从内臣手中接过圣旨,又从自己袖中摸出一张地契,“这是天子诏书,你们可以悬于明堂,光耀子孙。这是五井良田的地契,你也一并收好!六国丞相大人顷刻就到,快出村迎接去吧!”

  苏厉颤抖双手,接过圣旨和地契,愣怔有顷,转身回屋,激动地跪在苏虎榻前,颤声说道:“阿大,是……是真的,二弟成……成事了,陛下降旨,晋阿大为稻人,赐良田五井!阿大,你跟司农大人一样,是大夫了!”

  苏虎动也不动,眼睛闭合,眼角挂着笑,脸上淌着泪。

  “阿大,快看,这是圣旨,这是五井地的地契!”

  苏虎依旧不动。

  苏厉又要再叫,苏姚氏嗓音沙哑地说:“甭叫了,他听不见了!”

  小喜儿伸手挡挡苏虎鼻孔,声音凄厉:“阿——大——”

  苏厉大惊,细审苏虎,已经绝气了。

  “阿大,阿大——”苏厉两手松开,圣旨和地契掉在苏姚氏脚下。

  苏姚氏缓缓弯腰,伸手拾起掉在地上的圣旨和地契,盖在苏虎脸上。

  院中空无一人。

  野外的喧嚣声越来越近,众人尽去村外,恭迎六国丞相去了。

  苏秦是在阿黑的疯狂一扑里回到轩里村的。

  一踏上伊水河岸,苏秦的车马就被纷至沓来的人群包围。与昨日周天子郊迎时的隆重阵势相比,今日气氛更为热烈,也更为疯狂,因为这阵儿没有仪式,只有亲情,且夹道迎接的多是看着他长大的远近乡邻。

  苏秦跳下车,与公子卬并肩走在省亲队伍的最前面。苏秦两手起拱,一路走,一路打揖,脸上挂着木然的笑。

  四面八方赶来的大周乡民从轩里村一直排到伊水边,围拢在一条宽不足五尺的乡村土路两侧。所有人都很亢奋,所有眼睛都在盯着苏秦。近处的人争相挤到路边,目睹六国共相的风采,远处的人一边等待,一边七嘴八舌议论:

  “啧啧啧,人老几辈子也没见过这等排场!”

  “天哪,赶上天子出巡了!”

  “天子哪有这等风光?听说连朝都不上了!昨天那阵势,看过没?”

  “谁说是当今天子?我说的是穆天子!你小子,听说过穆天子吗?穆天子出巡时,那阵仗,那威势,连老虎也要下跪呢!”

  “好好好,不与你争了!知道不,我跟苏大人打小就熟,玩过尿泥呢。那时候,他一直不说话,就跟哑巴一样,你知道为啥?因为他是个结巴!”

  “啧啧啧,没想到一个结巴能有这般风光!”

  “就你那眼珠子,圣人站在跟前也看不出!不是吹的,我早就知道苏大人能成大事!”

  “净吹!”

  “谁吹谁不是人!那年在王城大街上,有个白眉老头替苏大人算命,说苏大人将来贵至卿相,没人肯信,只我信!”

  “你凭啥信?”

  “凭他是个结巴!”

  “嘘,快闭口,苏大人过来了!”

  ……

  望着这众头攒动、人声鼎沸的热闹场面,苏秦不由自主地联想起几年前在这同一块土地上的遭遇,头皮一阵阵发麻,丝毫感受不出那种衣锦还乡的冲动与热望。倒是走在他身侧的公子卬被这场面深深感染,频频扬手,兴奋得好像是他在探家似的。

  就在苏秦一切麻木时,一道黑影突然冲出人群,如利箭般冲进人海中间的几尺宽甬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苏秦。

  众人惊呆了,公子卬更是唬一大跳,脸色都白了,因那黑影的速度实在太快,过程也太突然,甚至连跟在苏秦身后的飞刀邹也不及反应。

  是阿黑!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苏秦。

  “阿黑!”苏秦又惊又喜,轻叫一声,弯下腰去。

  阿黑唧唧咛咛,在他身上乱拱乱舔。

  苏秦紧紧搂住它,将脸贴在它头上,泪水盈眶,两手不住地顺毛捋动:“阿黑,阿黑……”

  人们再次惊呆,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人一狗。

  一番亲热之后,阿黑挣脱出来,一口叼住苏秦的宽袖子,呜呜叫着,拼命朝前拽。看到它的焦急状,苏秦心里一紧,再不管迎接队伍与出行礼仪,撩开大步,紧跟于后。

  所有人被这条狗搞蒙了。没有人再欢呼,苏秦也没再向任何人打揖,只是本能地加快步伐,越走越快,紧紧跟定阿黑。阿黑越跑越快,苏秦跟着飞跑。

  他们一路狂奔到家,还没跨进院门,就听到堂间传出小喜儿和大哥苏厉的悲哭声。

  苏秦一头扑到堂门口,蒙了。

  苏秦的两手扶在门框上,两腿似有千钧重,两脚如被钉在地上。

  阿黑蹲在他脚下,不住地舔他颤抖的手。

  不知过有多久,苏秦方才回过神来,身体朝前一扑,两膝打弯,扑通跪地,从喉咙眼儿里挤出一个低沉、变化的颤音:“阿——大——”

  眨眼之间,苏家由大喜入大悲。接踵而至的苏代、苏厉妻、苏代妻及一群娃子这也明白过来,跪于当堂号啕大哭。尤其是苏厉妻,夸张的声音吓得阿黑夹起尾巴,悄悄溜到院子里。前来闹喜的人,包括陪同苏秦的周室大夫、纵亲司属众,皆被这场变故弄得不知所措,无不傻愣地站着。

  院里院外,黑压压的净是人,却无一丝喧哗。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公子卬。

  他面上悲,心里反喜,朗声吩咐随从:“快,传乐手,奏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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