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横行·无道「刷」地从袖子里扯出一把牛耳尖刀。接着就要找对象实验。就要给一个男的和女的移植。先搞实验,然后再推广,说起来也不算不稳妥。如果单是移植,我想一切都会很顺利;但历史的转向,往往也在一念之差,老横的人头落地,也是转眼之间的事。他如果单是找实验对象,不管找到谁,谁还能不让他实验吗?我的故乡,还是一个不顾大局的故乡吗?把个人的利益放到一边,问这个结果是有利于全局和整体的吗?既然有利,我们就拥护,我们就没话说。jī是阳间一口菜,杀了你也别怪;Rx房没了,我从此有了天下,愿得广厦千万间,故乡个个笑开颜。我们不是一群流氓,我们是一群有觉悟有理想的人。血流如注,我们面不改色,谈笑凯歌还。老横,你就下刀子吧,让你看一看我们故乡人的英雄本色。可惜的是,这时我们没有出问题,提出这个问题的老横倒是自己出了差错。他在下刀子的过程中,自己违反了自己的规定,自己违反了自己的初衷。他上去就抓住了呵丝·温布尔、卡尔·莫勒丽和圣女贞德地包天的六大Rx房──他也太贪多嚼不烂了,而且抓得那个急切和激动,一下就把他自己的本相给bào露出来了。呵丝、卡尔、女地包天还在那里大义凛然和从容就义地等着他下刀子呢,这时他倒是把自己手中的刀子给忘记了。他开始忘乎所以地在那里不由自主地挨个抚摸起来。他还说别人呢,原来他也是个异xing关系还没有搞够现在夹到同xing关系队伍中的阶级异己分子。摸着摸着,他竟将这三个女人的兴致给挑了起来。原来这三个东西也是异己分子哩。世界上没有一个是真的,这可令我们有些失望。接着老横也太忘乎所以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撩起别人的裙子,硬梆梆顶了进去。如果事qíng到了这种地步,事qíng还不至于恶xing到哪里去,我们对这事qíng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所谓特权,不就是自己违反自己的规定吗?问题是这个事qíng过后──我们都掩面不敢仰视,四个人舒坦之后,不说他们没有因此给自己染头和封井,接着老横又想起了自己的职责,又拿起牛刀想去割人。刚才他女的搞够了,现在就要找男的开刀了。如果这个男的他找的是别人,割了也就割了,不会出什么大事;问题是他忘乎所以了,他随手抓到一个,而这个被抓的人,恰好是俺的舅舅刘老孬,这就使问题复杂化了。这就针尖对上麦芒,流氓对上流氓了。就算是找到了俺孬舅,如果他是正常地割,我想以俺孬舅的涵养,当过那么多年秘书长,对他的一切表现也只会冷笑两声罢了。问题是他摸俺舅的时候,他没有去摸俺舅的前面,而是老毛病又犯了,一下就摸到了俺舅的屁股。虽然这比刚才乱搞妇女还要更加符合同xing关系的原则,但俺的孬舅却感到蒙受了奇耻大rǔ。不是一切规定还没有实施吗?不是现在还不能乱来吗?就是搞同xing关系,也是他摸别人的屁股,哪里轮得着你们乱摸我的一切呢?你刚才说得那么好,怎么现在就胡作非为了呢?你的政治宣言,和你的所作所为,怎么就这么不相符呢?我是什么?我是当过秘书长的人,你这样一个小瘪三,现在就要在动作上和我平起平做了吗?你乱搞妇女我不管,你违背原则我不管,你摸到我身上我不管,你就是在我身上下刀子我还是不管,但你不经我同意就一下摸到我屁股上,这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但这时的俺孬舅,还没有害他之心,还是心平气和甚至是微笑着对横行·无道说:「你放开。」
但这时的横行·无道,已经是昏了头了。他忘记了自己是在跟谁打jiāo道了。他以为孬舅还和刚才那帮妇女一样呢。也是挟着刚才的余威,也是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这就是小流氓和大流氓的区别了,大流氓不管在什么qíng况下,都不忘自己的身份,小流氓头脑一热就忘记自己是谁了,一下就把自己的小流氓尾巴给bào露出来了,他这时忘记了自己正在领导一场运动,他的一言一行,都会对这场运动发生影响,他把自己又还原成一个街头斗殴的小流氓,他见孬舅跟他说「你放开」──这话在过去小流氓打架的时候耳熟能详;你放开,当自己打不过别人或是别人抓着你头发使你动弹不得的时候,弱者就爱用这样一句话来退却和求得和解。现在横行·无道就把孬舅当成了这样的弱者,把自己当成了抓着别人的qiáng者。他一下回到了舒服的过去,回到了自己在欧洲无法无天的小流氓时代──就是在那时,他也没有这么威风过哩。他也是常被别人抓而很少抓别人呢。他学着过去的qiáng者和抓他者的口吻回答:「我不放开。」
孬舅这时又微笑着说:「你放开。」
横行·无道也笑着说:「我就不放。」
到了这个时候,横行·无道的找死,就是必然和无疑的了。这是在我们的故乡而不是在欧洲。俺舅也不是小流氓。两个人的误会是一个小流氓把大流氓当成了小流氓,一个大流氓就这样感叹着把一个小流氓平等地说拍死就拍死了。横行·无道就这样前功尽弃了。孬舅又问:「当真不放?」
横行·无道说:「就是不放。」
这时俺的孬舅,就真的起了杀他之心和毫不动摇了。他就拿出了当年的土匪威风而暂时扔掉秘书长的大褂了。多少年之后,我和俺爹在一起,回忆到这段往事的时候,俺孬舅还得意地所以又故作不在意地说:
「当时我也是忍无可忍。不然一个小毛贼,何必杀他呢?当然,说灭掉他,对于愤怒的我来说,也就是举手之劳──我一个bào脾气,哪里容得下那个──跟愤怒的黑瞎子拍死一只松鼠差不多。」
看到他这种得意样子,我就知道他年龄大了,他连引伸这场杀小毛贼的社会意义都忘记了。也只好忍住不笑。但在当时,俺的舅舅,客观上代表着我们主观上也真是气急于是就显露出英雄本色。说时迟那时快,忍无可忍之际,他「刷」地一声,就从袖子里拽出一根民国时代的丈八粪叉,还没等横行·无道反应过来,一粪叉上去,就叉到了我们新领袖横行·无道的心脏上。五个大血窟窿,像开了水闸一样向外喷涌。我们的横行·无道,就「扑」地一声倒在了打麦场上。横行·无道的灵魂,慢慢地就飘散了。一切都是飘散于偶然啊。等到老横倒在血泊里之后,我们又动了恻隐之心;对于他的死,我们又有些同qíng了。人家为我们张罗半天,人家图个什么呢?人家不远万里地来到这里,是容易的吗?许多娘们小孩,对于孬舅的大义凛然,又有些非议了。几十年过去了,他的土匪气还是没有改掉呀。别看当了一阵秘书长,江山易改,本xing难易。对于他领导我们的往日时光,都感到有些后怕和生疑了。对出现这qíng况唯一感到高兴的,就是横行·无道过去的战友牛蝇·随人了。战友才是最凶狠的敌人,敌人才是最亲密的朋友。现在的事实,又一次证明了这个道理。这个已经被我们在心里上废黜的领导人,现在又站出来收拾残局。他站在高高的粪堆上,看着战友的尸体,挥着大手说──刚才的大手还耷拉着,大手已经变成了小手,现在又一寸寸地眼见长大──他挥着大手说:这个结局好,我们又光复了,我们又胜利了。如果说我们在不长的功夫里在打麦场上接连打了两仗的话,现在这一仗虽然没有刚才杀的人多──刚才杀了一大批,现在就杀了一个人,但是现在的个别制服比刚才的大规模制服还更具有历史意义呢。领导权又回到了我们的手中,我们又有好日子过和有哈蜜瓜吃了。同xing关系者回故乡的运动又一次走上正道和步入正规了。当然,这也是我早已经预料到的。敌人再猖狂,终有他灭亡的一天。当然,对于杀人的凶手,我们也是要惩罚和不能姑息的。刘老孬杀了人,也是要关起来的──这才是一箭双雕呢。小路,下手!牛蝇·随人在那里兴奋地叫道。小路见牛蝇·随人光复之后又起用自己当村丁,这时也十分兴奋,拿起一段烂麻绳,上去就把俺舅给捉住了;接着不顾俺前孬妗鬼魂地哭叫──关键时候还是前老婆好呀──就把俺舅关到了一个羊圈里。不过平心而论,经过这场变故,牛蝇·随人也变得随和和懂事多了。他端着一个薄皮大馅的包子边吃边说,平息骚乱不是为了不搞同xing关系,吃了薄皮大馅的包子,是为了更好地搞同xing关系。这时他的思想,还真的走上了同xing关系者回故乡的正统和正确之路。但这也就是冯·大美眼和猪蛋所主张的呀。看转了一圈,又转了回来;苍蝇飞了一圈,又落回到原来的地方。至于在这场历史的旋转和误会中被碾轧和一抹而过的打麦场,现在还有谁会多看一眼呢。现在牛蝇·随人宣布的故乡搞同xing关系的主张和标准,就是原来冯·大美眼和猪蛋主张而还没有宣布的标准,那就是只要不搞异xing关系,剩下的环境就宽松了──给大家一个宽松的环境,剩下的就是老鳖看蛤蟆,对上眼就成。这个标准一宣布,大家都立即欢呼起来。这是我们盼望已久的呀。我们盼的就是这个标准。虽然这个标准比较起以前的异xing关系,没有任何新奇之处。但熟悉的才是大家容易接受的呀。等待这么多天,终于把我们的节日给等来了。大家也都急不可耐和急不我待了。大家不约而同地齐声问:「什么时候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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