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个女人不是这样,我也一定要把她改造成这样
不然我就觉得这个世界不对头
不然我就不知道该怎么活着
换言之,牵牛本来不是这种样子,是我把她改变成这种样子的
换言之,如果俺爹俺娘不是这种样子,牵牛是这种样子,我也会将她改造成那种样子──那样蜜月的第二天起chuáng,就不是牵牛把稀粥扣到我的头上,而是我把稀粥扣到她的头上了。当你们责怪我没有把稀粥扣到牵牛头上是xing格问题的时候,你们可知道xing格是需要历史做指导的呀
我没有这样的历史和罗盘
于是我就只能按照既定历史将牵牛改造成了俺娘于是我也就心安理得的成了俺爹
这时我终于满意了和放心了
一切都按部就班了
现在你们就知道当年牵牛不在我为什么比她在的时候还要恐怖的真正原因了
我们对习惯的恐怖就像我们小时候在牛屋听鬼故事一样有一种本能的向往呢
这才是事qíng的根本
但这还是历史原因的一半呢
还应该往上查一查俺爷和俺奶
俺奶进俺家第一天,就用尿盆将俺爷头上砸了一个血窟窿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俺爹也不是空xué来风
再往上查一查俺祖爷和祖奶奶
……
这才叫举一反三和知道历史呢
要知道今天,你就查一查昨天;要知道明天,你就查一查今天──就好象你要知道你明天的命运,你就看一看你单位退休的老头就行了一样
我说到这里,你们就明白我跳huáng河的意义了吧?
我跳huáng河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和牵牛制气,而是为了我家族的流传和我们的子孙后代,我有儿子,儿子之后还有孙子,子子孙孙没有穷尽,我仅仅是在这个意义上,用我跳huáng河的举动和血泪的提醒告诉大家:
链条在这里有一个中断
我是在历史上第一个说「不」的人
就像屈原投江是为了爱国,我投河是为了子子孙孙
屈原投了汩罗江,我就投了huáng河
这才是我投河的真正意义呢
小刘儿大伯,您说呢?
……
小刘儿当然在那里感激涕零地说:
「当然,如果当初让我来分析,如果起笔和落笔的权力还在咱们爷们手里──我是会透过现象看本质,透过现实看历史地这么认识的──牛根贤侄,我们也是透过历史的帷幕而心知呀──就好象我们相互扒着监狱的铁窗而对望一样。」
──这是30年后面瓜和小刘儿相互配合卷土重来重新翻案所上演的一幕丑剧。当年的历史是不是这样,30年后对当年历史是不是需要重新评说,虽然这也算一家之言我们可以姑妄听之,但今我们重新怀疑和需要重新提出的观点是:
既然是这样,当初你跳河之前和跳河不久为什么不这么说呢?翻案为什么要等到30年之后呢?
比这更让我们感觉他们不是为了历史而是为了现实的地方是,这两个láng狈为jian卷土重来重新翻案的合作者──跳河者面瓜,已经退了休的小老头小刘儿──对这桩历史遗案卷土重来之后──一切还没有定案呢,就那么喜形于色,那么摩拳擦掌,那么急不可耐,那么对于历史沉不住气要钻出历史的窗户纸跳到现在,就知道他们从这个翻案本身,还是有现实利益可图的──他们并不是为了历史。──这时,在村西暮色的土岗上,突然传来一支优美悲怆的1996年的孩子歌唱──就像1969年的孩子声调一样。歌曰:
小车进村呗儿呗儿响
来了一车乡镇长
小的能喝一二斤
老的也喝七八两
……
但就是这样,30年后我们还是想说,每当我们从电视上听到通俗歌手在歌唱huáng河的时候,我们还是随着歌曲一下回到了30年前,还是由huáng河想起了我们的面瓜哥哥。──这时的面瓜哥哥,倒是一声长叹突然说了一句历史的真话:
「其实我们最大的误会是:当时我跳的并不是huáng河,而是村后的一眼土井!」
6、东西庄的桥
1969年冬天,我从镇上拖拉机站俺爹处捎回家一块大ròu──大ròu就是猪ròu,悠悠万事,唯此为大,所以叫大ròu。──那时的拖拉机都是「东方红」牌的。一直到九十后年代,世界上已经不生产这种拖拉机了,俺爹还对这种六十年代的拖拉机qíng有独钟。这时镇上的拖拉机站已经关闭了,他退休回村开始一天天拄着一根枣木棍──那根让他的手掌磨得是多么地光滑呀──站在我们村头的土岗上看天,看地,看暮色中的炊烟和远处从田里收工归来的娘们小孩和耳听着他们从远处传来的「嘁嘁喳喳」的说笑声;天地已经改换了许多,但是俺的爹还是忘不了当年的拖拉机由这拖拉机也爱鸟及屋地忘不了那可爱青chūn的朝气蓬勃的六十年代。看着现在从1969年就修起的当时是崭新的现在已经成了坑坑洼洼的柏油路上跑过去的拖拉机和小手扶,羊角把的大摩托或是「崩崩崩崩」不停地响的小四轮,俺爹就在那里自言自语和喃喃自语地说:
「还是不如过去的拖拉机马力大呀!」
「还是过去的「东方红」跑起来音儿正呀。」
「一轰油门真是惊天动地呀。」
「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接着开始愤愤不平:
「现在的车辆也太多了。」
「现在拖拉机的型号也太多了。」
「哪一辆能赶得上当年的『东方红』呢?」
接着在那里感叹:
「20岁以下的孩子,是再也见不着『东方红』了。」
「就像再见不着毛主席一样。」
「当年的毛主席,嘿!」
甚至说着说着就说到圈外了:「还是那个时候的民风纯正呀。」
「那时的gān部也不大吃喝。」
当然说着说着又说到了自己:
「我当年开着拖拉机一进村,那些大姑娘和小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