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河北女婿
【No.1 铁索横江】
华山一条道,刘秀等人杂念是再也没有了——留在河北,与王郎死磕到底!
然而,要行军打仗,第一桩难处就是兵力太少。别说现在只有区区六千兵力,就是再加上一个零,要想照顾到广袤的河北地区,也还是有捉襟见肘之感。刘秀于是和任光商量:“吾欲向城头子路、力子都借兵,你看怎样?”
城头子路、力子都二人,与赤眉军的樊崇一样,也是王莽末年涌现出来的流民首领。城头子路,姓爰,名曾,字子路,聚众多达二十万人,寇掠黄河、济水之间。力子都,聚众也有六七万人,抄击于徐州、兖州境内。刘玄称帝之后,二人皆纳名归降,城头子路封为东莱郡太守,力子都封为徐州牧。二人虽接受了刘玄朝廷的册封,但依然坐拥原有兵力,形同于独立的军阀割据。
此时,城头子路、力子都二人皆驻军于河北东面不远。在刘秀的观念里,尽管二人皆为军阀割据,但名义上还算是自己人,借点兵总还是可以的。
任光一听,当即击溃刘秀的幻想,直言不讳道:“伯升的前车之鉴,明公难道忘了?”
怎么会忘!当初刘秀的长兄刘縯起兵造反,也是嫌自己兵少,于是拉拢绿林军入伙,结果请神容易送神难,反遭了绿林军的暗算,被剥夺了领导权不说,后来竟至于被逼自杀。
刘秀遭此当头棒喝,立时醒悟。
任光再道:“倘若向城头子路、力子都借兵,即使能光复河北,河北也不能为明公所有。如今形势虽然艰难,也须咬牙支撑,唯其如此,所得人民土地,方才是明公自己的,不至于为他人白作了嫁衣。”
刘秀叹道:“卿之所言,正与我心暗合。然而,兵少难为战,奈何?”
任光道:“明公若嫌兵少,可募发奔命,出攻傍县,若不降者,恣听掠之。人贪财物,则兵可招而至也。”
任光的征兵策略和王霸不同。王霸在蓟城征兵时,意在招募正规军,所以大作思想动员,结果碰了一鼻子灰。任光招募的则相当于是雇佣军,不仅有固定俸禄,更有丰厚奖金——凡攻城池,倘若该城拒不投降,则城破之后,随便他们搜刮掳掠。
征兵策略一改变,效果立竿见影,没几天,便在附近各县征募到了四千人。这四千新兵,记在了刘秀名下,加上原有的六千兵马,合计一万。
兵力就只这么多,而且全都未曾经过实战,战斗力也无从考察,然而顾不上了,趁着王郎根基未稳,先开战再说,然后再在战斗中谋发展,求壮大。
和昆阳之战不同,光复河北之战,对于刘秀乃是一个全新的课题。昆阳之战是一场决战,兵力集中,战场固定,战术更重于战略。此次光复河北,却注定将是一场由众多小战役组成的运动战、持久战,战场多,战线长。这个时候,战略便远比战术来得重要,也更加考验刘秀作为主帅的智慧。
刘秀的部署如下:
以邓禹、铫期为一部,授兵两千,向西北进军,沿途穿越巨鹿郡、真定国,目的地锁定为常山郡的乐阳城。一路以蛙跳战术前行,募兵的同时,尽量多攻占城池。
以冯异为另一部,授兵一千,向东北进入河间郡,重在募兵,兼顾攻城。
在刘秀此时的嫡系之中,只有邓禹和冯异二人是能独当一面的人选。刘秀既对二人委以重任,又交心道:“我能给二君的,就只有这三千兵马。兵虽少,我对二君的寄望却很高。二君一东一西,乃铁索横江之计,意在将河北拦腰斩断,彻底隔绝邯郸和幽州的联系,使其各自为战,不能相顾。邓禹多拨一千兵马,盖因其任务更重。真定王刘扬,麾下有十万之众,业已归降王郎。乐阳城在真定侧翼,我之所以要你务必拿下乐阳,就是要让你在后方牵制住刘扬,使其有所顾忌,不敢妄动。只要刘扬不敢动,王郎就少了一个最强大的盟友,讨伐起来将省心不少。二君皆方面之才,想来定能不负所托。”
邓禹和冯异领命而去,且按下不表。
刘秀募来的四千兵,匀给邓禹和冯异三千之后,自己便只剩下一千了,因此,任光、邳彤所统领的六千兵马便成了他不得不倚仗的主力部队。于是拜任光为左大将军,邳彤为后大将军,信都都尉李忠为右大将军,皆封列侯。
邓禹和冯异等人跟随刘秀出生入死,最高也不过拜为偏将军而已,而任光、邳彤等人却一上来就直接拜为大将军,这倒并非刘秀蓄意厚此薄彼,喜新厌旧,而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要能稳住任光、邳彤等人的心,区区官爵,何惜之有!
任光、邳彤、李忠等人被拜为大将军,又见刘秀仍命他们统领原属部队,并不夺兵自将,心中皆是大为感激,彼此相诫道:“刘公待我等以至诚,我等敢不效死力!”
刘秀安抚军心已定,于是拜同乡嫡系宗广为信都太守,镇守信都城,然后尽起七千兵马,进讨巨鹿郡。
【No.2 破竹之旅】
刘秀兵马未动,攻心战先行。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你王郎可以对外谎称自个儿是刘子舆,那我同样可以对外谎称手握百万大军。
几乎就在一夜之间,巨鹿郡内忽然张贴了众多檄文。檄文称:“大司马刘公率城头子路、力子都兵百万之众,从东方来,击诸反虏!”
片纸檄文,重逾千钧,甚至不难想象那些质朴的吏民对此的反应。
一开始,还有人纳闷地问:“这大司马刘公,何许人也?”
答曰:“刘秀。”
“刘秀又是谁?”
答者不屑地一撇嘴:“昆阳之战晓得吗?”
问者点头不迭:“晓得,当然晓得。”
刘秀,便是昆阳的刘将军!
问者发了慌:“啊,上次他三千人干掉百万人,那这回他带来百万大军,又能干掉多少人?”说完,掰着手指头计算了一阵,差点哭了出来,“我的个乖乖,能干掉三亿多人!到哪儿找这么多人去?咱们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不够人家杀的呀!”
他们忧伤地围观着墙上的檄文(檄文表示压力很大)。
人心于是散了。
与信都毗邻的堂阳,成为刘秀攻占的第一个目标。入夜时分,刘秀率众进入堂阳县境,命令人手一支火炬,并刻意拉长队列,喧哗鼓噪。城中守兵远远望去,但见城外火光冲天,无边无际,人声嘈杂,无休无止,果然一副百万大军来袭的阵势,顿时震惊惶怖,毫无心思抵抗,开城而降。
堂阳既下,接着轮到昌城。昌城人刘植聚兵数千人,实际控制着昌城,不等刘秀进攻,便已主动遣使来迎。刘秀大喜,拜刘植为骁骑将军,拜其弟刘喜、从兄刘歆为偏将军,皆封列侯,仍使刘植领其旧兵,一路从征。
再攻贳县,又是轻松拿下。此时,恰好耿纯尽举宗族宾客二千余人前来投奔,其中老弱病残者,更是带着棺木上阵。刘秀更喜,拜耿纯为前将军,封耿乡侯,其从弟耿、耿宿、耿植皆拜为偏将军,使耿纯领兵为先锋,再攻宋子。宋子是耿纯的老家,听闻耿纯前来,不战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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