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_高天流云【完结】(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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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此看来,李定有什么错?

  所以李定就算是王安石运气好,撞上了个冒牌的“小人”。其他的就不好说了,比如邓绾。

  邓绾,字文约,成都双流人。此人相当有才,当年考中进士时,是礼部试第一名。也就是说,远远高出苏轼的成绩。

  在熙宁三年的冬天时,他在宁州(今甘肃宁州)当通判。副市长的级别了,相当高,可是地处大西北,他相当地不安逸,比起老家成都真是差太远了。于是想办法。

  他向朝廷上书,极力赞美新法。当时王安石正处于最艰难的起步阶段,一见大喜,立即向神宗推荐。神宗也很重视,派专车把他从西北接到开封。

  金殿见面,君臣相谈甚欢,神宗一高兴,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邓卿,你知道王安石吗?”

  “不,臣未曾相识。”邓绾回答很诚实。

  神宗面露向往之色:“那是当今的古人啊!”注意,古人,是中国历代封建王朝时最被推荐的、最令人神往的完人形象。相当于道教的太上老君,佛教的释迦牟尼。

  神宗又问,“卿识得吕惠卿吗?”

  “也未曾相识。”

  “那是当今的贤人啊。”神宗又慡快地给出了评价。

  年轻的小皇帝,他没有察觉到下面诚实的邓绾的真面目。他给出的答案太早太快了,直接违背了当初富弼告诫他的为帝总原则——不可让臣子知道皇帝的喜好!

  摸到实底的邓绾立即就有了前进的方向,王安石都是古人了,还等什么?他走出皇宫后第一时间去拜会了王安石。这时他真的感觉到命运女神对他微笑了,步入官场,要有多大的幸运,才能直接找到位皇帝无私依赖的大臣做靠山啊!

  在这种激动下,他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那样亲切、热烈地对待王安石,一点都不认生(退见安石,欣然如素jiāo)。实事求是地说,王安石被他蒙蔽了。我们将心比心,当一个人要做全国xing改革,正面对满朝文武反对的时候,突然间有人充满了热qíng、激qíng地从远方来支持你,你是什么感觉呢?

  看看邓绾是怎么说的——“……以臣所见宁州观之,知一路皆然;以一路观之,知天下皆然。诚不世之良法,愿勿移于浮议而坚行之。”

  多么好的同志啊!

  王安石被感动了,告诉邓绾下去听信。邓绾满怀希望地回到了驿馆,就等着任职诏书下达。结果等来的是官升一级,原路返回。

  也就是说,他从宁州的通判,晋升为宁州知州了。

  这个气啊,邓绾心灵深处对官职富贵的渴望赤luǒluǒ地爆发了出来。他到处宣扬:“如此急促地要我来,怎么就这样打发我回去?”

  公开场合讲,当然就有人问:“想留京啊,估计能给你个什么官?”

  “当个馆阁人员总可以吧。”

  “能当谏官吗?”

  “那正是我的愿望!”

  史书记载的对话就是上面这些。大家的第一感觉是什么呢,可笑?也许吧,邓绾此人也太简单粗bào了,身在宋朝,哪有这样明目张胆地要官当的?其实就算在现代,这都是官场大忌。

  但是,要看到这件事的结果和内幕,就会知道邓绾实在是太聪明,太胆大了,此人正中要害,bī着各方各面不得不答应他的要求。

  看内幕,王安石接见他之后,就去休假了,他的任免决定是由当时的宰相陈升之做出的,明摆着打击王安石,警告全国官员,不许向新法靠拢,不然就发回原籍,邓绾就是例子!

  邓绾如果忍了,就会被当成个皮球被踢回大西北。那样他就真成了个出头鸟,什么好处都没捞着,还成了个反面典型。以后的小鞋就等着成批定制吧。而他绝不认命,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我就是要把这件事挑大,到处宣扬,让王安石都没法躲起来不管。

  只要你不管,就会承认你没法庇护向往你的人,就没法建立起自己的团队!

  结果邓绾得逞了,不久后圣旨传出,他被任命为集贤校理、检正中书孔目房公事。这是怎么回事呢,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能驳回宰相的任命,让皇帝重新诏书的,只要王安石一个人能做到。从此之后,天下人都明白邓绾是谁的人了。

  邓绾是粗bào愚蠢,还是聪明得惊人呢?从这件事里,可以看出他对官位富贵的渴望程度,还有他做事时的突发xing。这些让他极快地登上官场的顶峰,可也埋下了日后失败的种子。

  连王安石也身受其害。

  不过这要和唐坰比起来,就小巫见大巫了。

  唐坰是个很奇妙的人,进入官场靠的不是文凭,而是接了父亲的班,但《宋史》他的列传里却没有点明该老爹名讳。

  升官不是靠政绩,而是两句话。他先对皇帝上书,说“秦二世胡亥被太监赵高控制,导致亡国,错误不在于qiáng硬,而是他太软弱了。”

  这句话无论怎样看,都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读书心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就此得到了宋神宗的欢心。

  也许是当时朝臣一片声地要求神宗忍住脾气,变得温馨可人,使外邦,使国内都如沐chūn风吧,惹得神宗大怒,才觉得唐坰这句话特别的顺心。

  第二句,是针对怎样迅速推行新法的。唐坰说“事qíng很简单,只要杀了韩琦、司马光等反对派大臣,新法立即风行天下!”

  老天在上,他这句话半点错处都没有。自古以来哪有不见血的改革?以宋朝恩养了一百多年的,优生优育的士大夫们,除了杀几个为首的,再把脑袋挂到城墙上去,恢复五代十一国时的风气之外,根本就没法控制。

  但正确的,不等同于合理的。法子虽好,可惜不能用。但并不妨碍让王安石非常的受用。真慡啊,终于有人说出了症结所在!

  唐坰平步青云,赐进士出身,到崇文馆校书,成了馆阁人员。只是再想更进一步时,却出事了。几个月的时间里,他的本xing就让王安石非常的不安。这个人太自私,做事目的xing太qiáng,而且毫不掩饰,比邓绾更加不顾一切。

  王安石只能轻轻地把他放下,不贬官,也不调走,让他慢慢冷却。这实在是当时最正确的选择了,试问一国首相,只是把提拔一个人的速度放缓下来,有什么错吗?要知道只是几个月的时间而已,之前是让这个人一步登天的!

  可事qíng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唐坰的本质就是个疯子。他就是那条著名的寓言《农夫与蛇》里的那条冻僵的蛇,一旦它醒过来了,就要为所yù为,反戈一击。

  根本不去管后果怎样。

  这个官场白丁,一个靠父亲当官的废物衙内,觉察出王安石的冷淡之后,第一时间反目成仇,写了20多道弹劾奏章,一定要把王安石告倒搞臭。可是都被宋神宗给扣下了,留中不发。

  一般来说,换成另外的任何一个人,事qíng到此就算结束了。第一,再有怨气,官场的规矩之一就是不许欺师灭祖,王安石是他的直系靠山,如果这都要造反的话,小心成为官场公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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