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_高天流云【完结】(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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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照上面的论点,可以知道,宋朝要改革,就必须得听他的。不听,你找王安石gān嘛?宋神宗你自己会吗?不会还不听话,你想gān什么!

  罪证之二,王安石和所有大臣吵,一点批评教育都不接受。按照人世间最正确也最cao蛋的一个逻辑——每个人都有弱点,都有错误,都需要指教,来对照。王安石的“拗”感实在是十恶不赦!

  这条指责让人抓狂。

  世人都不完善,那是相对尽善尽美的神来说话。针对具体qíng况,如王安石和司马光等人相比,王安石就是完善的,何况两派间水火不容,一定要让王安石从善如流,什么意见都接受,还改什么革?最凶残的是,王安石还不许回嘴,只要敢反驳,立即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罪名。

  这实在是个qiáng盗逻辑,吵过架的人都知道,你有来言我才有去语,才能形成争吵。何以两派一起在吵,只有王安石有了“拗相公”的名声,另一边就毫无责任?

  一直是王安石在独自骂街?在这里,熟读宋史的各位达人少安毋躁,查年限可以知道,在王安石得到“拗相公”封号时,司马光的“司马牛”绰号还没到手,苏轼还没有机会亲身体验士大夫最高领袖的执政风采,没脱口而出骂了这句三字经。

  好了,我想说到这里,大家应该清楚了历史上的几大问号。即一,王安石与宋神宗的关系怎样。答案是比一般好,但绝没到言听计从的程度;

  二,王安石的“拗相公”之名到底怎样形成的,是不是一个贬义词。我的答案是,不,这不是个贬义词。只要读史者有足够的独立jīng神,足够的逻辑辨析,就能够分析出这是一个独斗官场,坚持新法的改革者所必需的基础jīng神。

  三,王安石是不是过分跋扈,连皇帝也得听他的话。弄得君臣名分不清,终于最终反目。答案也很清楚,自古改革变法,皇帝从来都只是个助手,一个配角。要想成功,主角必须得是改革者!在这个层面上来说话,王安石的所谓跋扈,是最基本的权力。

  第十九章 人只为己,天诛地灭

  弄清楚了这些问号,王安石的辞职原因,宋神宗为什么会答应,才有头绪。王安石是很伤心的,也是太累了。

  仅仅5年时间,改革法令涉及帝国的财、政、军各方各面,每走一步都要与所有人为敌,甚至要和小皇帝也唇枪舌剑,这种累法不是每天跑一个马拉松那样简单的。尤其是心灵的压抑,王安石已不再是6年前那个“飞来山上千寻塔,闻说jī鸣见日升。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的意气风发之人。

  他一连上了四封辞职奏章。宋神宗挽留了很久,显得非常有诚意,可最后还是同意了。

  为什么还是同意了呢,他不想再改革了吗?不是的,宋神宗一生对qiáng国富民念念不忘,为之竭尽全力,为之英年早逝,在理想上一直未曾动摇。他之所以失败,不在于信念,而是见识、能力上的不足。

  失败的种子,就埋在了这时同意王安石辞职时。

  在他来想,让王安石暂时离开,有百利而无一害。第一,他顺从了奶奶和妈妈的要求。妈妈说得多么通qíng达理啊。

  “王安石诚然有才,可树敌太多,让他暂时外放,你实在喜欢他,过段时间再调回京,不也一样吗?对王安石本身,也是一种爱护。”

  宋神宗认同。现在局面太紧张了,缓和一下是有必要的。同时让王安石回南方调养一下,几个月之后再回来,jīng神焕然一新,正好投入工作。如果说首相任免,不能太频繁的话,根本不用在意。宋朝官场的特色之一,就是首相来回换。

  第二,关于新法,一方面全国推行,一方面由王安石指定接班人接手。比如首相是韩绛,副相是吕惠卿。这两人是新法的核心人物,一个是“传法沙门”,一个是“护法善神”,暂时接替王安石的工作,不是很稳妥吗?

  的确很稳妥,王安石也很放心。在他想来,改革已经走上了正常轨道,不管他本人是回来,还是不回来,新法都已经形成规模,只要宋神宗本人坚定,这个趋势必将越来越好,越来越大。

  那么就走吧。

  宋熙宁七年(公元1074年)四月底,王安石一家轻车简行,悄悄离开了京城开封,没有惊动一个官员和百姓。

  飘然而去,不慕浮名,走得非常潇洒。只是他和宋神宗两人都不知道,宋朝就此失去了最后一次振作的机会。来日大难,不仅是宋人就此沉沦,就连华夏民族,也从此一蹶不振。

  因为他们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个弱点。

  人xing的弱点。从概率上讲,不管是王安石还是别的什么人,都没法真正dòng察身边人的心灵。比如赫鲁晓夫与斯大林。

  斯大林生前,赫鲁晓夫视其为父,当他死后,赫鲁晓夫立即变身。这样的例子太多了,苏联如此,宋朝也一样。

  王安石走后,首相韩绛是一位非常沉稳,很有包容力的人。由他总揽大局,不是要他以出色的领导能力继续改革大业,而是要他来稳定改革派内部的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在他之下,才是jīng明qiánggān,能力超群的吕惠卿。

  注意吕惠卿。王安石没走之前,反对派就把他定xing为jian邪,甚至于他的位置凌驾在王安石之上,按宋史里的说法,是他蛊惑王安石,以超级巧妙的手段支配王安石,进行的熙宁变法。

  也就是说,王安石只是个傀儡。

  总而言之,他是这样的让人不放心。可是,第一个跳出来窝里斗的变法派人物却不是他,而是曾布。曾布,字子宣,南丰人。他大有来头,其职场寿命、官职都非同小可,甚至对北宋的灭亡都负有直接责任。就算在这时,也是变法派里的骨gān力量。

  这样的人物,我却一直没提。在最初时介绍熙宁年间与王安石有关的那几位大人物里,也没有他的份,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太让人讨厌了,他不配称为王安石的战友。这并不是说,作为王安石的战友有多荣耀,而是说,他的人品有问题,贯穿一生都有重大缺陷。他位列于宋史的jian臣传里,还真是不冤枉他。

  好了,说下他的来历。曾布13岁时变成了孤儿,家里很穷,可是在读书受教育上,他有着得天独厚,和苏轼兄弟差不多的好运。他的哥哥就是唐宋八大家里的曾巩。

  有这样的哥哥来当老师,曾布的学问不必怀疑。他进入新法集团后,脑筋超级清醒,第一时间提出了变法的核心问题所在。

  他对神宗说,当此变法大计时,皇帝一定要让臣民知道“主不可抗、法不可侮。”要确立威信,不然大臣们不服命令,比如富弼在自己的辖区内不推行青苗法;小臣们随意议论,反正言者无罪。这样的氛围下,根本没法改革。

  这样的意见让神宗很惊喜,王安石很喜欢。他平步青云,到王安石第一次罢相时,他是三司使。已经是国家第三把手,堂堂的计相了。这么高的位置,突然间变法领袖离职了,大家想想看,曾布的心qíng是怎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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