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_高天流云【完结】(4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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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人也摇头,您还是直接说好了。

  邵雍说,不出三五年,皇上一定会启用南方人当宰相。那时南方人结党乱政,天下将大乱矣。

  客人大惊,几声鸟叫居然能推算出三五年后的国运,这真是太神奇了,请您务必解释清楚。

  于是邵子不厌其烦,披露真相。他说——国将大治,地气会从北向南;国将大乱,地气从南向北。这是千古不易之理。现在南方之气已经深达洛阳,各位想开封城会怎样?大批的南方人会像杜鹃鸟一样涌进京城,国家在他们的治理下,必将一塌糊涂!

  他哀叹,北方人从此没有好日子过了。之后的事大家都知道,几年之后王安石当政,变法开始。他至少说中了一点,北方的“君子”们的确没了好日子。

  算得非常准,着实的让人佩服。事实上北宋之后的读书人都对他这个预言佩服得五体投地,当成真理。这里我们就不说,这种预言在宋史里超多,基本上都是知道事实之后,反对派编的马后pào。单纯地以邵雍的理论来判断,都能知道他是什么货色。

  “天下大治,地气从北向南;天下大乱,地气从南向北。”

  以此论调,北方人天生是天下之主,南方人注定了是奴才,绝对不能当领导人。当了,国家民族就要完蛋。对此谬论实在不想多说,只举一个例子。朱元璋创立明朝就是以南统北,这是错事?这就是邵雍作为大预言家的本事,明朝建立距离天津桥上听杜鹃不满300年,居然没算出来。

  说,你为什么没算出来?!

  这样的本事和论调都传承给了他的儿子邵伯温。邵伯温在预言算命方面没能超过老爸,他另有qiáng项,写书。《邵氏闻见录》,从名字上就知道内容都是看到的、或者听到的。王安石弃地500之说,最早就出现在他的这本书里。

  这本书严格地划分,有前、后卷之别。前卷由他,后卷是他的儿子邵少傅接力完成。父子两代对北、南两宋的事全面记载,内容花样翻新千奇百怪,当成杂谈小说来看,那是相当地不错。

  知道了出处,500里、600里、700里之说不辨自明。现在查正史资料,看看到底割让出去了多少。有个原始资料,是熙宁八年三月二十八日宋朝资政殿上呈给神宗皇帝的一份报告,《所争界至地名白札子》。里边有这样几条:

  1,蔚州地分,本朝以秦王台、古长城为界;北朝称以分水岭为界,所争地约7里以上;

  2,朔州地分,往前已经定夺,以huáng嵬大山北脚为界;今北朝称以huáng嵬大山分水岭为界,所争地南北约30里;

  3,武州地分,本朝以烽火铺为界;北朝称以瓦窑坞分水岭为界,所争地南北10里以上;

  4,应州地分,本朝以长连城为界;北朝称以水峪内分水岭为界。

  要注意的是武州,之前没提过,它是辽国当时的地名,在朔州辖区内。这份报告可以作为整个边界纷争的基调,这是沈括入辽之前萧禧的要价,就算宋朝全答应了,看看割出去的地盘能有多大。

  无论如何也没有500里,从哪儿算出来的600、甚至700里呢?尤其是宋朝人怎么看辽国人怎么不顺眼,在谈判中问了句话。

  ——分水岭?分水岭上也是领土,怎么分。

  辽国人答,以分水岭上的土脊为准,一概平分。

  宋朝人面无表qíng——岭上没土的怎么算。

  辽国人诡谲一笑,到辽国去算。

  之后才有沈括带着大批量档案文件入辽,让辽国自己让步。至于后来辽国无耻到出尔反尔又来勒索,所能得到的可以在同年年底十一月宋廷批给韩缜的谈判条件里找出根据。

  ——东水岭一带从雁门寨北过分划;西陉地合接石长城处分划;瓦窑坞地合案视分水岭处分划;麻谷砦水窗铺当拆移。

  综上所述,争执集中在两国边境上蔚、朔、应三州jiāo界的5片零星小地段。辽国得到的好处jīng确计算,在平原地段得到了3处,大的纵深10多里,小的几里多。另外两片是山地,包括面积最大,纵深约30里的huáng嵬山北麓和天池庙地区。

  像宋史里所说的,以分水岭划界,把雁门关天险都丢了的qíng况根本不存在。第一个问题到此解决,看第二个,王安石当时在做什么。

  聚jīng会神查资料,在熙宁八年年底十一月,宋廷作出谈判批示时,王安石病了。《续资治通鉴长编》里明确记录,他病得很重,宋神宗派太监去探望,一天从早到晚来回跑了17次。等他好了,给10天假,没够,又补了3天。

  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王安石没办公。哪儿来的在皇帝面前手划地图,说“姑yù取之,必先与之”这8个字呢?并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要看割地事件的截止日期。

  宋史里记载的是王安石割出700里之后立即就解决了,可各种资料显示,直到熙宁十年的冬天这次领土纠纷才结束。那时王安石早已第二次罢相近一年了。

  割地事件到此可以得出结论,一来没割出去那么多的地,用很小的代价换来了战略上积蓄力量攻打西夏的时间;二来这事儿和王安石没有关系。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浮出水面,到底谁才是割地的真正主使者呢?

  第二十二章 陌上花落

  算来算去,只能是宋神宗本人。从宏观上讲,他不拍板这种事没法成jiāo。从微观上细想,当时司马光在洛阳,没参与此事,王安石卧病而且从来态度坚决,不惜一战。

  除这两人外,没有任何人能影响他的施政纲领。

  还有他无可救药的恐辽qíng结……除了他之外,再没有别的可能。只是他不必为劣迹签名买单,神宗朝里所有的错事、坏事,都有王安石来顶着。这是第三次修《神宗实录》的南宋朝廷的修史总纲领。

  地割出去了,辽国人走了,宋朝却没盼来渴望的安宁。开封城比以往的五六年间更乱了,起因是王安石写了一本书。这本书的名字叫《三经义》,准确点叫《三经新义》。

  三经,指《周官》、《诗》、《书》。这是儒家学术的核心经典,王安石以自己的理解为之注释,阐述他心目中的道理。官要怎样当,人要怎样做,怎样才能团结一起进行改革。可以说,这是用来改造当时知识分子心灵的武器。

  神宗很高兴,做事要同心同德,有个总的规范才有前进的目标嘛。他给了王安石一大笔稿费,同时加官进爵,加封王安石为尚书左仆she兼门下侍郎,同时给他儿子王雱一个龙图阁直学士的头衔。

  事qíng就坏在了这个头衔上。按照惯例王雱要推辞一下,可是就在他推辞的时候,突然间吕惠卿跳了出来,劝皇帝答应。说王雱一介青年,没有贡献,何况以王安石的博大胸襟无私xing格,怎么能让长子走这样一条侥幸富贵的路呢?

  王安石听了哈哈一笑,惠卿说得对,就这么办吧。事qíng就这样办了,在他们身后,王雱愤怒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吕惠卿。

  一个叛徒居然嚣张到了这种地步,居然敢主动挑衅!如果不把这样的人渣打倒在地,狠狠踩进泥里,这世上还有天理公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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