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_高天流云【完结】(4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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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雱,字元泽,王安石长子。在宋史里他是个无恶不作的不良青年,但是也没法否认他的聪明才gān。中国有一个著名的神童传说,相信大家都听说过。说有客人送来两只野shòu,一只獐一只鹿,关在同一只笼子里。

  问家里的小孩儿,哪个是獐哪个是鹿呢?

  小孩儿不知道,可是想了想,就回答说:“獐旁边的是鹿,鹿旁边的是獐。”反应敏捷,无懈可击,让周围的人一片惊叹。这个小孩儿就是王雱,当年他只有5岁。

  简短地说,王雱18岁以前就著书立传,在王安石第一次拜相之前考中了进士,这很重要,免去了他拉关系走后门才考中的衙内恶名。之后他帮助父亲改革,主管军械司,做出了很多切实地贡献。可是这些对他的名声没有半点帮助,他就是一个邪恶父亲所生的bào戾儿子,做了太多太多实在是太多的混账事。

  比如著名的对程圣人的不敬事件。

  话说圣人程颢在熙宁变法的初期还是王安石的手下,关于怎样变法才能成功,两人经常商量,有时程颢会去王安石的家里。某一天,两人坐谈,突然间王雱从内宅出来了,只见他披头散发光着脚,手里拿着一顶女人戴的娇艳型帽子,问他老爸,你们谈什么呢?(雱囚首跣足,携妇人冠以出,问父所言何事。)

  这个形象就足以给王安石父子定罪了。不说古代,就是现代开明社会里,父亲长辈们在谈正事,儿子衣冠不整,手里拿着非常私密化的东西出现,这是什么样的家教?更何况没经允许就直接cha话,问长辈们聊天的内容。

  王安石,身为首相、大儒、名臣,家教到了如此地步,御史们可以有活儿gān了,直接弹劾他家教不严,房楣不修,就算不到罢免的程度,也从此没脸做人。

  可是绝的是,王雱问了之后,王安石居然回答了。他老老实实地讲:“因为新法推行不利,正和程君商量对策。”

  王雱大笑,“这有何难,把韩琦、富弼的脑袋砍下来,悬挂闹市,新法自然推行顺利。”

  王安石长叹一声:“儿子,你说错了。”

  这里我们不说王雱的办法是对是错,当然我们都知道他是对的。前面早已分析过,自古没有不流血而成功的变法,不颠覆而达到的利益重新分配。我们跳过这一段,直接看下面的故事发展。

  王安石家教混乱,程颢看不下去了。他是圣人,最见不得的就是世间伦常次序的颠倒,非法不良的事件发生。

  他正襟危坐,对王雱训斥道:“方与参政论国事,子弟不可预,姑退。”这时圣人的威力出现,王雱如被当头棒喝,灰溜溜地走了。

  这段逸事一直被当成真事历代流传,其实根本不值得一驳。看程颢的身份是什么,他只是王安石当年变法前派往天下调查各地的农田、水利、赋役等qíng况的8个人中的一个,再以后,是制置三司条例司里的办事员。小官而已,在宰相家里能坐着谈话都是优待,有什么资格训斥宰相的长子?

  从另一方面考虑,不以官职,那么以学识、以年龄论,他是王雱的长辈,所以才能说出这样的话而王雱不得不听。只能以这个角度来说事了,只此一原因,再没有其他。

  可是那时程颢根本不是什么圣人,连他的老师周敦颐都只是一般货色,拿什么在王安石父子面前抖架子呢?再说两者的年龄,程颢生于公元1032年,王雱生于公元1044年,只相差8岁,程颢顶多是个大哥哥,从哪儿也论不出个长辈来。

  如果程颢真的说了上面那句长者谈话,小子速退的话,王雱能一个耳光抽过去,你是哪门子长辈,真是皮痒犯贱!

  不过凭良心讲,这件记载在《宋史·王安石父子兄弟本传》里的“史实”,和程颢的本质无关,仍然与《邵氏闻见录》有关,与邵伯温的人品有关。

  仔细查资料,王安石在熙宁二年二月当上了参知政事,八月程颢当上了条例司官,第二年五月政见不合罢免;

  熙宁二年至四年时,王雱在江南当官,程颢就有在王安石家里论政的事,王雱也不在京城。直到熙宁四年时,王雱才进京当上了太子中允崇政殿说书。这时程颢已经被踢出开封,到外地当官了。

  两人没见过面,哪来的jiāo谈,哪来的争执,哪来的训斥呢?至于“囚首跣足,携妇人冠”,这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了,邵伯温一心一意盼着王氏父子绳捆索绑名誉扫地,蹲监牢吃死人饭。想了做不到而已,写进书里意yín一下也是好的……

  之后的历代史书居然也就信了。

  回到事发现场,吕惠卿的行为无论怎样解释都是挑衅,王雱的愤怒里夹杂着大量的屈rǔ感,这让他忍无可忍。宋朝的大臣们过个年都能给子孙们赚来些恩荫,有很多的衙内都是以这条路走上了官场。

  官做到了王安石的地步,长子还是自己考上的进士,已经非常少见了。这时只是个龙图阁学士的头衔,居然被以前的下属,现在的叛徒给搅huáng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回到家里,默不作声。集中jīng神去想,他一向qiáng势做人的父亲,为什么就没有反击呢?他想不通,为什么要纵容一个叛徒!

  事qíng的发展让他越来越难受了,王安石不仅纵容吕惠卿,还对之越来越亲近,两人渐渐走得很近,从外表上看,和当初同心协力改革时非常像。随之而来的,是帝国的事务处理得越来越顺畅。

  这样的局面,是王安石、宋神宗都非常渴望的,可惜,被一件小事给打断了。

  御史台有个官儿名叫蔡承禧,他仔细查阅了当年国立大学(国子监)的考卷,发现了个很有趣的事。考官名叫吕升卿,一个优等生名叫万通。这两人一个是吕惠卿的弟弟,一个是吕惠卿的内弟。

  这还用调查吗,一定是徇私舞弊、走裙带关系。蔡承禧以这个罪名把吕惠卿给弹劾了。说来这也是无奈,吕惠卿好端端地做着副宰相,就算要立自己的山头,也没耽误过正常工作,自己也没犯什么错误,怎么能把罪名算到他的头上?

  吕升卿自己有官职,万通是国家大学的学生,都是成年人,可以自己去负法律责任嘛。可这就是儒家哲学的好处,一个人首先要讲的是道德,身为兄长,弟弟们犯的错也有你管教不严的罪。

  吕惠卿想了想,好吧,辞职。

  他辞职的请求被宋神宗驳回了。理由非常亲切,爱卿有大才,国家正是用人之际,你不可以走。你要全心全意地配合王安石。

  这样的话很温暖,吕惠卿说了些酸溜溜的话,比如王安石这次复相之后不爱办公,很可能是因为我,我走了他就会变正常之后,就回去继续上班了。说到底,他是个非常有才,心灵敏感的人,这也是改革集团内部的通病,需要官职上的重用,更需要经常xing地抚慰沟通。

  蔡承禧的弹劾到此告一段落,吕惠卿回到政事堂见到的仍然是和蔼可亲的王安石,只是他不知道,甚至蔡承禧都不知道,刚刚发生过的这一幕被一个人看在了眼里,他悄悄走了出去,一个想法在他心里生成,没和任何人商量就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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