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注意的是刘光世的部下,这是个奇妙的、独一无二的现象。刘光世本人打仗很一般,甚至很懦弱,但他有本事找到qiáng悍、jīng锐的部下。他的部下在中兴四大将里仅次于岳飞帐前的那些传奇名字,连韩世忠都没有这样的班底。
而这样的部下,居然会毫无保留地听从他的命令……
军队在前进,更快的是文件。张浚等人按照勤王的正规流程,给杭州发了一封信。信里说明了这次起兵的xing质,同时呼吁赵构复位。
这太正常了,历史上每一次清君侧也好,假勤王真造反也好,都要先做这一步。但是,张浚真是没料到,仅仅走了个过场,杭州方面居然天翻地覆了。
孟太后宣布赵构复位,第一时间收回兵权。
这胆子简直让人发抖,杭州城里的兵权仍然在叛军手里,苗、刘曾在皇宫门口杀官造反,根本没有回头路可走,她这样搞,纯粹是bī着叛军下狠手,自己找死。
可奇妙的是,苗傅、刘正彦却变得六神无主,在军营里团团乱转,不知道下一步做什么。这时,他们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只想出口气,只想挣点功名,谁想杀皇帝啊。至于bī皇帝下台,那也是一步步赶到那儿了。说到底,都是宋朝的正规军,这么多年的思想教育工作不是白做的,真不敢给皇帝放血啊。
进退两难,没法收场。
关键时刻,他们的老朋友朱胜非再一次出现。老朱说:“要不大家都去祝贺皇帝的第二次加冕吧,这是喜事。在双方的沟通下,过去的事既往不咎。”
苗、刘摇头,怕被杀。
朱胜非用嘲弄的眼神看着他们,说:“城里都是你们的兵,这时候怕被杀?”
苗、刘仍然摇头,过后更有可能被杀。
“这样啊……给你们一人一份铁券,等同于免死金牌,这样总可以放心了吧?”
苗、刘放心了。当天,他们高高兴兴地去向赵构祝贺,仿佛时光倒流,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赵构也满面笑容,非常亲切地抚慰了他们。
他们离开时,忍不住双手捂住额头,幸福得简直快要崩溃了,“圣天子的胸怀是如此宽阔啊!”之后,他们各自回家,开始轻松的新生活。
让人说他们什么好呢?
消息很快传到了前线,张浚等人的反应是加速前进。qíng况很简单,如果苗、刘是假和平,那么戳穿他们;如果是真服了,乘机要他们的命。
韩世忠打头阵,他手持双刀冲了上去。苗傅的亲弟弟苗瑀拉着神臂弓瞄准他,被他一声大喝,吓得箭都没敢放,转身就逃。
韩世忠衔尾急追,两支部队从临平起,一路跑进了杭州城……居然都不用攻城,直接进城了。当时是半夜,苗傅、刘正彦从平静甜蜜的梦乡里惊醒,第一反应是逃跑,从杭州城里离开;第二反应是找到铁券,一定要带着它逃,吃住都要带着它!
他们完全忘了城里还有赵构,那才是他们唯一有效的护身符。
苗、刘两人带着两千名亲兵从涌金门逃走,向福建方向流窜。不久之后,大批官军在韩世忠、刘光世的率领下追击他们,直到把他们生擒活捉,带回杭州城,处以磔刑。
这两个人的造反就此结束,由于这两人的造反水平实在太差,把叛乱搞得像闹剧一样,所以实在没法总结。但它的意义重大,直接影响了宋朝的历史进程。
有五个人浮出了水面,成为顶级权贵。
先是三位大将军。张俊、韩世忠、刘光世正式走上前台,分别成为御前左军都统制、御前右军都统制、御前副使。这和他们以后的番号直接挂钩。
之后是宰执换届。
朱胜非在平叛之后第一时间提jiāo了辞呈,说自己兵变前没能提防,兵变中没能自杀,实在是不大纯洁,尤其还和叛乱分子多次闲聊,显得立场小有摇摆,他提请组织严肃处理自己。
赵构表示赞赏,说:“爱卿堪称职场楷模,朕很感动。”
朱胜非暂时下放,接替他的是吕颐浩、张浚。吕颐浩开始了他辉煌的首相生涯,他将以其标志xing的粗bào大胆风格来统治南宋初年的官场。
不过,他是次要的,他再怎样粗bào大胆,对一个王国而言,都是只小蚂蚁,有各种各样的官场条例来限制他,他只能在条条框框里生存。
张浚是不同的,他一步登天,继成为勤王部队总司令之后,担任了另一个更加重要的军职。这个位置成就了他帝国第一军人的梦想,进而影响和改变了一个时代。
第九章 搜山检海捉赵构
张浚升任知枢密院事。这一年,他三十三岁,宋朝自从寇准以来,再没有比他年岁更小的宰执大臣了。这还不算什么,头衔而已,看他的实力。
张浚宣抚川、陕,许便宜行事。
也就是说,他是实际上的四川、陕西两地的主事人,军政大事随他心意,想怎样就怎样。这是无与伦比的权力,纵观宋朝一百七十多年,我想不起谁曾经这样显赫过。
但是,没有人嫉妒他。
此时的陕西、四川风雨飘摇。看地势,这两地处于东南方向的杭州的上方。自古以来,yù占东南必先西北,之后沿长江顺风前进,东南几乎不战而降。
金国人是善战的,他们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早在两年前,也就是建炎元年,靖康之变刚结束时,行动就展开了。金军最高统帅完颜宗翰亲自领军qiáng渡huáng河、攻占洛阳,之后分一半兵力给常胜大将完颜娄室向西挺进,挑战宋朝最qiáng的西军大本营。
这是一次空前剧烈的大碰撞,可以说,自从金国兴起以来,遇到了最qiáng的敌手。之前的契丹人虚有其表,灭国期间,一次像样的重兵决战都没有打过,开封的沦陷更是个笑话。宋朝居然严令本国军队不许勤王,等于是把国都拱手相让。
而西军不同,这里是名将之乡,是百年以来战争从未停息之地,哪怕金军派出了最qiáng的将帅,也不可能占到多大的便宜。
战争一开始,完颜娄室出其不意地率万余骑兵趁夜踏冰渡过huáng河,攻下了京兆府。这一下,整个西北震动,西军骤然一惊,金人旦夕之间做到了西夏一百年都没办到的事。可也仅此为止,西军的抵抗剧烈且及时。之后,任凭完颜娄室百般筹划,金军再也没能取得更大的战绩。
战事进入相持阶段,张浚主动要求去西北,与金军决战于第一线。在当时而言,他的眼光之准,魄力之qiáng,爱国之忠勇,都是首屈一指、无人可比的。
张浚西行,壮怀激烈,无论是当时还是后世,哪怕是再反对他的人,都承认他绝对有着与金人不共戴天之志。
他要做的事很大,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要在一年后才有结果。这时,世人的焦点仍然在赵构身上。此时的赵构二十三岁,短短三个月之间,他经历了溃败、追杀、丧失xing能力、政变、被bī退位等一大堆人生惨事,实在是衰到了极点。
痛定思痛,他认识到了自身的问题,变得懂事多了,比如说他下了罪己诏。这回写罪己诏,他的态度前所未有的认真,说了些实在话:“……昧经邦之远图,昧戡乱之大略,无绥人之德,失驭臣之柄……当深自修省,悔过责躬,逆耳忠言,钦而必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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