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俊带着八千名士兵上路,投奔平江府的张浚。当他到达平江的时候,发现这里很平静,基本上没人知道杭州城发生了什么。
苗、刘的文件传达过来了,可是被张浚扣压,不对外公布。
张俊来投靠,有求援的成分在内,还不算离谱。下一个就很不寻常。江宁(今江苏南京)府的吕颐浩派人来联络张浚。
吕颐浩,字元直,山东乐陵人,进士出身,南渡以前做过河北路都转运使,相当于一省之长。他出将入相之前的顶级高官,不仅主动伸手,而且还带着一万名士兵上路,声称与平江联手平叛。
第三个人是大衙内刘光世。
刘光世在镇江,他紧张地左右观望、细心衡量,发挥自己听命令或不听命令都能达到利益最大化的特长,思考该听谁的。
张浚的命令很快到了,他以礼部侍郎的官衔,命令奉国军节度使刘光世率本部人马勤王,立即起程去和吕颐浩会合。
刘光世一拍大腿,目光雪亮,就听这个了!
有了这些底牌之后,张浚没有急着动手,而是悄悄派人去了海边。杭州临海,要是突然有水军从海上突袭,相信效果不错。他下令大量造船,克日完工。
他这么搞,杭州城里没法不发觉。苗傅终于感到不对劲了,前些天,他的确有些缺心眼,怎么能把那么多的兵力派往外围呢?
得收回来。
他发布命令,升张浚为礼部尚书,带平江兵马来杭州述职。张浚把官衔收下了,至于回答,他派张俊带着八千名士兵到吴江驻守,切断杭州城的出兵方向。
眼看双方就要打起来了,突然之间又停了。不管是张浚,还是苗、刘,一下子都偃旗息鼓,缩了回去,原因是有一个人出现了。
韩世忠,这位老兄是中兴四大将里第三个过江的。由于江边有很多走散的御营人马,他守在盐城(今江苏盐城)收集了不少,实力壮大之后,才起程去杭州。张浚的运气非常好,及时发现了他,一封信召了过来。有了韩世忠,一切都不一样了。韩世忠已经是宋军公认的第一qiáng人,多年以来战功赫赫,尤其是最近,杀金军如屠狗。
战绩是威望,他的出现使双方都重新制订了计划。张浚这边,张俊不必突前,要换人。以韩世忠的突袭能力,方腊躲进老巢里,他都能单人进去将其掏出来,不用他用谁。
韩世忠从平江出发,率军到达秀州(今浙江嘉兴),声称自己得病了,要休养,同时大批采购、打造攻城器械。
这让苗傅、刘正彦心惊ròu跳。过去的七八年时光可以证明,谁要是让韩世忠惦记上了,都没好果子吃。那么,和这个人打?纯粹是找死;收买吗?据说这人也挺爱钱的,但是认死理,自从当军官之后,连军纪都没怎么犯过,怎么可能陪他们造反呢?
想了很久之后,叛军一致决定,还是要挟他吧。正巧有个可以要挟他的人在杭州城里。
韩世忠的妻子梁红玉在杭州城里。这和我们的印象有点出入,传统形象里的梁红玉始终跟在韩世忠身边,他们形影不离,既是夫妻,更是战友。
这没错,但是要有个经过。不同时期,梁红玉给韩世忠的帮助是不同的。截至这时,她是韩世忠官场上的灯塔。
老韩是个粗中有细的人,该清醒的时候绝不糊涂。他一边打着仗,以绝世军功扬名天下,一边悄悄地把老婆安cha进建炎集团内部,甚至是皇宫深处,和皇妃、太后打成一片,时刻与顶级官员保持着亲密关系。在这一点上,刘光世都比不上他。
这时,苗傅、刘正彦决定抓住梁红玉,bī韩世忠投降。
这招儿好不好呢?还真不好说。或许有人会嗤之以鼻,说以韩忠武之节义,怎能为区区一妇人屈膝降贼?哪怕在韩世忠面前杀死梁红玉,他都不会妥协!
很可能是这样,可惜有人却不敢冒险。朱胜非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两方面衡量了一下,觉得在宋朝灭亡,赵构南渡,兵变倒台,御营人马全部叛变之后,把宝押在一个军人的所谓忠诚上,尤其是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军人,实在是太疯狂了。
绝对不能让要挟成功。
他去找苗傅聊天。这些天里,他经常和叛军内部的各种人聊天,基本上随意出入,想见谁就见谁,叛军都不把他当外人。
朱胜非对苗傅说:“你为什么一定要把韩世忠推到对立面上去呢?做事qíng要看本质,其实你和韩世忠很像,都是很能gān又受压榨,应该很有共同语言才对。”
苗傅想了想,点头。
朱胜非又说:“有再好的共同语言也要jiāo流。你要和韩世忠jiāo流,谁能比韩世忠的老婆梁红玉更好呢?嗯,别瞪我,就算没效果,也只是送去一个女人而已。有很大的损失吗?”
苗傅想了想,点头。
朱胜非接着说:“但是,你不能就这样送出去,既然要示好,就要给足钱。你不妨给梁红玉一些好处,也算是给韩世忠的面子……安国夫人怎么样?”
苗傅想了想,又点头。
那天,朱胜非离开军营,走在杭州的大街上,突然仰天长叹了一声:“唉,这俩货真是笨啊!”(“二凶真无能之辈!”)
梁红玉纵马奔驰一昼夜,从杭州赶到了秀州,除了自己安全之外,还带来了杭州城里的最新动态,以及孟太后、赵构对勤王部队的要求。
韩世忠很高兴,这符合他所有的心意。比如老婆安全,比如忠君勤王,比如他在建炎集团高层中的正面形象,哪一点都堪称惊喜。
张浚很满意,皇室都安全,知道他在gān什么,这两点足以保证他实施下面的计划,简直太理想了。同时,吕颐浩、刘光世已经会师,正向平江赶来。张浚手里的军事实力在急速壮大。
这感觉太好了,是张浚梦寐以求的。
回到杭州城里,苗傅、刘正彦一直在等消息,友谊之手伸出去了,伸了好久好久,可什么也没抓到。韩世忠仍然病着,赖在秀州一动不动,回音也没有,可攻城器械却越造越多!
事qíng不大对头啊。苗、刘的心越来越沉,他们坐下来,很难得地静心思考了一阵,之后下达了两条命令:第一,加封韩世忠为定国军节度使,张俊为武宁军节度使,主管凤翔府。宣布张浚yīn谋叛国,贬为huáng州团练副使,郴州安置。
抬韩、张,贬张浚,这是在分裂勤王军队,招数很好。
第二,苗傅派弟弟苗瑀、马柔吉率重兵据守临平(今浙江余杭),阻挡勤王部队前进。这是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兵戎相见,拼个你死我活。
有了这样的觉悟,按说就没什么难题了。相比之下,苗、刘只是两个军人,而赵构是天之骄子,同归于尽的话,看谁舍不得。至于张浚那边,他们敢把苗、刘bī到绝路上,搞得大家一起死,还谈什么忠君勤王,统统都是贼子!
可是,下面发生的事,就是没按照这个逻辑来。
平江方面力量集结完毕,张浚发布讨伐苗、刘的檄文,带兵冲过来了。平叛军队以韩世忠为前军,张俊为两翼,刘光世为游击,吕颐浩、张浚为中军,刘光世部下为殿后,发兵杭州。
52书库推荐浏览: 高天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