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君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看了看瘸子苦大仇深的脸,知道不是玩笑,有心和他谈谈法律,说什么笑一声顶多是不礼貌,连犯罪都算不上,更谈不上斩首之类,转念一想,何必跟一个瘸子较劲,看样子这家伙也没读过书,讲道理只怕三天也讲不清,随便应付一下算了,于是笑着说:“好吧,您老人家先回去,回去我就斩。”
瘸子倒也乖,看平原君答应,也就走了。平原君回去把这当成笑话说给门客们听,门客们却都不笑,绷紧了脸面面相觑。平原君看着纳闷,养了一帮粗人就是不行,这么好笑的事都没个反应,比猪还蠢,要不是看他们有两膀子力气,我真为自己那些粮食不值。心里虽然这么想,嘴巴也不好说什么,但在后来的日子里,这些门客竟然个个找理由辞职,一年之内走了一半,也就是一千五百人,比一个团的人数还多。想想把这些人拉出去殴斗,可以发挥多大的作用啊。平原君有些心痛了,召集剩下的宾客开了个扩大会,严重表扬了留下来的门客,并要大家群策群力,献计献策,想出吸引新门客的好办法,最后总结道:“我赵胜别的没有,就他妈的钱多,粮食厚,希望有人来帮我花钱,帮我消费粮食。”我们南昌人有句话,“不得饭变屎”,本意是讽刺,说没有你来吃,我担心自家的饭变不成屎咋的,表现的是一幅农家人爱惜粮食的态度,可是人家平原君赵胜不,人家真就是恨自己钱多粮食厚。
平原君说完这个,有人举手道:“报告,我有话说。”平原君喜道:“快讲。”此人道:“主君啊,您知道大伙为啥都离开您吗,因为去年您那个瘸邻居被您的宠妾讥笑,您不但不肯杀了那个姬妾谢罪,反而当成笑话跟我们说,当时我们都没笑,你还以为我们智商低是吧?实际上是您有问题。要说您也太重色轻友了,大伙跟着您这样的主君,心寒啊。其实我也想走,只是暂时没找到更合适的饭碗。要找到了,早就走了,大伙说是不是?”众门客齐声附和:“是啊,我们寒心啊!寒心啊!”平原君大惊,没想到自己的打手纷纷辞职的原因在这,当即保证:“来人,把我的宠妾绑来,我要亲自杀了给邻居谢罪。”宠妾绑来了,他看着宠妾千娇百媚的样,真有些舍不得,但没办法啊,只好再亲最后一口,拔剑忍痛斩下她的头,血淋淋地提着,敲锣打鼓去邻居家赔礼。邻居有些不高兴:“我说公子,叫你杀一个人,竟然杀了一年,也太费事了,就算给她喂三鹿牛奶,也没有这么慢。早知道你手脚这么不利索,叫我帮忙啊,我腿虽然瘸,手却还灵便,保证分分钟搞定。”平原君苦笑着说:“是是,下次一定请你老人家帮忙。”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全城都知道了,没过多久,那些辞职的门客果然都回来了。
由此可见,门客是群什么人?其实就是流氓。这些人大多好逸恶劳,想靠着两膀子力气混饭吃,主人养他们,也是图他们的力气。当然,他们基本上也会像狗一样忠诚,主人叫干啥就干啥。孟尝君鸡鸣狗盗的事就甭说了,人人皆知。那次他刚从秦国逃回,路过赵国,赵国的百姓都争先恐后来围观,想看看这个名闻天下的公子长啥样,见了之后都大为失望:“原来个子这么矮,相貌这么丑。”“唉,奴家还暗恋了他好多年的,谁知是见光死啊,这也好,免得朝思暮想,耽误了终身。”“竟是个糟老头子,什么公子啊,晕死。”
孟尝君在车上听得满面羞惭,勃然大怒:“这帮家伙敢嘲笑老子,给我杀。”一大帮门客马上提剑上去,对围观人群连砍带杀,像砍瓜切菜似的,那叫一个痛快,几乎把一个小县城的人都杀光了,真是血流成河。孟尝君这才消了点气,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让你们瞻仰就算眼福了,还指手画脚,嘴巴不干不净。这下好了,去见阎王诉苦罢。”带着自己一帮流氓门客扬长而去。
总之,所谓门客,是不折不扣的流氓;所谓养士的公子,就是流氓头子。他们本身也都是有爵位的人,出身贵显,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自甘堕落,要当流氓头子。这样的人,国君自然也很讨厌,据史书载,魏王一直很防备信陵君,不给他任何兵权。司马迁还因此为信陵君诉苦,说魏王嫉贤妒能,导致了信陵君心里不痛快,郁郁而终,其实这话很不客观,如此自甘堕落的流氓头子,能把兵权交给他吗?司马迁这个人按说人品不错,就是历史观有问题,脑子不大清楚,不过话说回来了,他毕竟是个两千年前的人,眼光有局限,硬要求他的思想达到我这个高度,也不大现实,是不是?
而张耳就曾是信陵君流氓门客圈中的一员。
第11章 张耳的故事(下)
公元前243年,风度翩翩、纵情酒色的信陵公子终于在一场烂醉之后死在女人胯下,树倒猢狲散,他的门客没有人豢养了,个个卷起铺盖自谋出路,这其中就包括当时年仅二十来岁的青年泼皮张耳。信陵君的死,给当时大梁的治安带来了不少麻烦,因为一下子跑出三千门客,和一个中型监狱出现管理漏洞,使得所有的罪犯都越狱成功一样。很快,大梁街头出现了无数打架斗殴抢劫强奸事件,市民怨声载道,当时饱受秦兵欺凌的魏国中央政府无奈,只好从百忙之中腾出手来进行严打。张耳具体犯了什么罪,我们不知道,按照他的名气,起码名列第一批严打名单,属于重犯。他听到风声,知道政府这回来真的,赶紧逃出国都,流窜到东南方向的一个小县城——外黄。他刚下火车,不对,那时还没有火车,总之刚出车站,发现立刻陷入了欢迎的海洋,外黄当地的地痞流氓都举着接站牌和鲜花包围了他,从此他在外黄过得别提有多滋润了,史书上说他“亡命游外黄”,这个“游”字用得好,他像一条鱼一样在外黄这个地方自在地游来游去,颇有一点“相忘于江湖”的感觉,更重要的是,他还在这里寻觅到了爱情,如果拍成古装黑帮片,凶杀、暴力、爱情等各种元素俱全,一定会很卖座。
他的爱情故事是这样的:话说外黄当地有一位美女,她父亲是一位大款,她出嫁后不久,发现自己的老公是个窝囊废,史书上用的词是“庸奴”,当然不可能指雇佣工或者奴才,因为富翁不可能会把自己女儿嫁给这种身份的人。我的理解,这个人可能比较老实忠厚,只会种自家的二亩三分地,像刘邦二哥那种类型,力气不是花在地里就是花在床上,就是不肯练拳脚打人。所以美女每天早上照镜子,看着自己的花容月貌,就觉得很气愤,很委屈,恨自己的青春将与一个窝囊废同朽,于是在一个黑漆漆的夜晚离家出走。她也不像娜拉那样,考虑出走之后怎么办,径直跑到父亲的一个朋友那去了。哭哭啼啼把缘故一说,父亲的朋友赞道:“窝囊废确实不值得浪费青春,我手头倒有一个人,配得上你。”美女忙问:“是谁?”“张耳。”美女惊讶道:“那不是有名的黑社会老大吗?”父亲的朋友笑道:“什么黑社会白社会,还不都是一丘之貉,你说你们家交了这么多年税,魏国政府给过你一张选票?每次黑社会来你们家收保护费,政府警察帮过你?所谓的白社会,不过是黑社会做大了而已,我看张耳总有一天会做大,会洗白。总之你好好考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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