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煮酒话西汉:楚汉争霸_史杰鹏【完结】(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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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世很开心,陈胜已经消灭,陈县已经占领,天下终于重新太平了。他找来李斯,说:“好险,你这个丞相怎么当的,竟然差点让强盗们打到了咸阳。”

  李斯无言以对,这个人渣回去想了几晚上,觉得要讨主子欢心,最管用的办法仍只有一个:谄媚。这是他几十年政治生活中积累的经验,从来没有失败过,在二世身上,也不该例外。最近屡遭挫折,可能在于剂量不够。于是他花了十几个工作日炮制了一封长篇奏书,名字叫《行督责书》,具体阐述了自己的耿耿忠心。说实话,我当初第一次看到这篇奏书的时候,非常感叹,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民族,竟能产生像李斯这样让人无法想像的反文明人渣,就连商鞅、韩非都瞋乎其后,望尘莫及。由于这封奏书太长,我们择要翻译一下:

  世上最贤明的君主,一定是懂得行使督责之术的人,这样,臣下就不敢不尽忠竭能侍奉君主,天下人也不敢不竭尽全力让君主快活。所以革命先驱申不害同志说过:“当了皇帝而不胡作非为,简直是吃错了药,贱货一个。”皇帝天生就该享乐,要是不去享乐,反而天天忧思治国之道,那岂非让屁民骑到脖子上拉屎吗?这样的皇帝当得有什么劲?人之所以想当皇帝,就是希望能骑到屁民们脖子上尽情拉屎,屁民们虽然难受,也无可奈何。而怎样才能做到这点呢?另一位革命先驱韩非同志说过:“慈母所溺爱出来的大多是败家子,棍棒猛揍之下,孝子才如雨后竹笋,层出不穷。”屁民们不打不乖,不杀不服。我们大秦的革命理论家商君当年制定法律,规定:凡是把灰尘丢在道路上的,都要受刑。这好像做得太过分,但不这样做,屁民们就不懂得官府的权威,就体会不到政权的恐怖。韩非还说过:“八尺长的布,大家都会抢。二百四十两金子,连大盗都不敢觊觎。”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抢金子是大罪,会判死刑;偷八尺长的布,顶多拘留几天。这就是实施严刑峻法与否的差异啊。所以臣建议陛下加重严刑峻法,就算抢八尺的布,也判他个十年八年的,屁民们才不敢造反。

  朝中有俭节仁义之人的话,就很讨厌,你听听音乐罢,他也要说不好;朝中有谏说论理之臣的话,也让人不爽,你想玩玩游戏,他也要劝告;朝中有烈士死节之人,那就更烦了,想找几个纯情女孩玩玩双飞,他觉得天都会塌下来。所以贤明的君主,千万不要吃他们那套,应该想干啥就是啥,想要谁便是谁,不服气的就杀掉。这样的话,一切宣扬仁义,品德高尚,聪明善良的家伙都会气得上吊自杀,哦,不,被自杀。陛下就可以真的做到无所不为,从心所欲,没人敢于说半个不字。严刑峻法好处多多,可以让他们天天自身恐惧,每日三省吾身,只顾给自己挑毛病,哪有多余时间给陛下提意见呢?陛下如果真的能做到这些,才算真的懂得申、韩之术,明白商君之法的妙处,天下会长久稳定,永远太平。

  你听听,这是人话么?战国时代百家争鸣,出了完全出世的庄子之外,平心而论,儒家算是最文明最仁义的,虽然和西方建立在平等基础上的文明没法比。其他诸家,虽然有的主张专制,主张刑罚,但表面上还得粉饰一下,也多少会劝说君主也应遵守法律,不该为所欲为。而这个李斯,竟然要君主把任何一个敢于违抗的人杀掉,他不知道,下一个很快就会轮到自己,真可谓自作孽,不可活。

  第16章 其他起义军队伍的动态

  二世看了李斯的奏书之后,哈哈大笑:“这个理论不错,充分体现了我大秦王朝的先进性,应该让全朝全军全国人民好好学习。”吩咐转载在超级重点核心期刊《大秦文摘》上,进行强势宣传。手下的人也很会察言观色,纷纷提议把这篇文章评为年度社科论文特等奖,作为咸阳政法学院的荣退教授,李斯得到了一大笔绩效奖金,可惜大秦帝国没有设置“黄河学者”“渭水学者”,否则李斯肯定是第一候选人。

  李斯松了一口气,至少二世暂时不会再来找自己麻烦了。他照照镜子,发现短短的一个月,自己似乎又老了十多岁,原先头顶还有几根半黑不白的头发,现在已然全军覆没。他悠悠叹了口气,苦笑着发出了咏叹:“啊,该死的文章,我为之耗费的脑细胞,可谓车载斗量。发钱,评奖,这一切的一切,哪比得上乌发飘扬。我李斯不计荣华,不慕富贵,只希望长生不老,眉寿无疆。”

  李斯的老婆倒是比较善良,对丈夫的倒行逆施早就不满,在一边应道:“嗟夫天!你说话怎的如此荒唐?你岂不知,正是对荣华和富贵的向往,吞噬了你头上最后几茎黑发,和你心中最后一点天良。你这篇文章,乃是用世上最邪恶的金线嵌镶。啊,超级邪恶,臻于极致,不可想像。到底什么,才能驱除你心中的魑魅魍魉。”

  李斯赶忙捂住她的嘴:“老婆,你的话既难听又让人心伤,老公我何尝愿意如此丧尽天良,只是为了咱一家人的脑袋,我不得不胡说八道,变幻辀张。你们女人家,端的见识短,头发长。我精心炮制这篇文章,如同药方,皇帝读了心花怒放,就不会让我们家破人亡。”

  老婆道:“啊,伟大的东皇太一啊,您来侧耳倾听,这老东西说的可是人话?邪恶的药方,必当付出邪恶的代价。你的邪恶无以复加,若再遭到皇帝责怪,用什么去消化?邪恶计谋此番用尽,不再能满足皇帝之需求,他依旧会把怒气向你转嫁。”

  李斯叹了口气,悲壮地说:“天下人都在苟活,你老公哪想得那么长远?是死是活,只能听从老天呼唤。”

  老婆哭了:“早知如此,不如一直呆在上蔡。你耕我织,也过得逍遥自在。何必来这暴虐可怕的国度,侍奉一个泼皮无赖。”

  李斯抱住老婆,双双起舞道:“我以为秦国是粮仓,能满足我当仓鼠的愿望。谁知道仓鼠的生活,并不比厕鼠过得更爽。”

  夫妻俩抱头痛哭。灯光暗,两人退下。

  在李斯的理论指导下,二世皇帝又制定了一些新的严刑峻法,提拔了一大批更残酷的官吏,考核标准也以两条为旨归:

  1、 收税多少。(收税多则为良吏,收税少就是劣吏。)

  2、 杀人多少。(杀人多则为忠臣,杀人少就是逆臣。)

  这两条是硬杠,实行一票否决制。于是官吏们个个抖擞精神,你追我赶,绞尽脑汁为政府创收,绞尽脑汁追捕“罪犯”。于是罪犯越来越多,走到街上,半条街的人都是穿着赭色囚服,剃光了鬓发的劳改犯。市场上每天都要杀人,这成了咸阳愚民们的保留节目。关中是秦国的本土,本来可以作为秦国的最后屏障,就算丢了关东,也可以自保,结果被二世这么一弄,也开始人心思乱,巴不得起义军打过来了。

  现在我们再回头看看义军的动态。

  陈胜兵败身亡,秦军节节获胜,看样子起义军已经没什么戏唱了。但其实不然,陈胜先前派出的几支军队正干得如火如荼,远远没有心灰意冷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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