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摇头道:“悟道以下,皆为蝼蚁。贵族的道理,对于我们角族而言,也是一样的。我的血脉的确有征兆灾祸的本领,但征兆灾祸本就是极为玄妙的事情,说不准就会突生异变。倘若造成灾祸的敌方也有勘测或遮掩天机之类的神通,修为又远高于我,很容易就会将我的血脉神通掩去。更何况,对于贵族悟道境这等顶天的存在,我这点微末道行,根本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那我等可以安然至今,不被那人察觉,究竟是何缘故。”
“你跟我来。”岁月说着,带着魁木峰穿过几个廊道,到达另一间密室。
打开密室的门,里面坐着一位面容祥和、头发花白、满是皱纹的老人——头顶上长着一个三纹紫角。
老人正坐在一个圆盘阵法中央,闭着双眼施法。
数以亿万计的透明丝线从他掌中射出,又穿过墙壁和屋顶,现四面八方不知何处去了。
两个人看罢,岁月又将门关住。
魁木峰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岁月则瞧向屋中,“这是本族的斯温地尊。他的神通就是遮掩天机。我们所有人,包括你的行踪和举动都在他的庇护之中,免于被镇魂塔那位勘察到。但要屏蔽悟道境大能的勘测,他每时每刻地施法都要以寿元为代价。你应该知道,我们角族人向来寿元悠长,紫角地尊怎么也能活个七八千年。斯温地尊进入人族之时,不过只有三千岁的年纪,但这几年持续不断地施法,又耗去了五千多年的寿元。”
说着,她脸上的悲意更加浓郁了,看见魁木峰脸上的震惊神色,“你应该也猜到了。十日之后,就是斯温地尊寿元耗尽之时……”
话音落罢,两人都不说话了。
空气中静的吓人,又沉闷得厉害。
(三)
魁木峰拱手告别了岁月。
知道对方已尽所能。
也知道此事只能靠自己了。
即便为此粉身碎骨,他也一定要试一试。
回到自己的房间内,李悠然正在焦急地等着他。
开口便问:“谈得怎么样了。”
魁木峰心情很沉重,但见到李悠然,却洒然笑了笑。
李悠然——这位出身大宗的正派弟子,放下大好的前程不要,无怨无悔地跟了自己。从此以后到处逃难,浪荡流离,在西南遇过险,在蛮荒吃过苦,放弃了琴艺,放弃了最大的爱好,放弃长生大道,却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他觉得自己很是委屈了她。
心里面也很是喜欢她。
唯一的遗憾,只是觉得她遮在面纱之后的面容并不是很好看吧。
他有一点在意这个。只不过这几年生死逃亡顾不上去想了。当然,他心里的遗憾也不想让李悠然看出来,免得她胡思乱想。
“岁月也没有办法了。”
魁木峰将方才与岁月的对话告诉了李悠然。
李悠然听了,也极度失望,“那可怎么办?”
自从跟了魁木峰,她就像凡人女子一样,一门心思认准了属于自己的英雄。
他的全部也是她的全部。
他的师父,便是她的师父。他要救师傅,她也要义无反顾地救师傅。
魁木峰笑道:“还有几日功夫,容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李悠然凝视着他的眼睛,忽然笑道:“或许我有办法呢。”
魁木峰问她有什么办法。
李悠然却笑说天机不可泄露。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子话,魁木峰就出去忙碌了。
等他离开之后,她也离开了地厅。
(四)
岁月目送魁木峰远去之后,转身便进了斯温的房间。
对于魁木峰,她一直很欣赏。
但也只是欣赏,与男女之情差了十万八千里。
如果是那个人来求自己,她恐怕真的要为如何抉择而苦恼了。
这几年,日子过得惊险,又难熬。
她只要一闭眼睛,就会想起那个令自己魂牵梦绕、身上永远充满安全感的身影。
脑海里时常会浮现出在寒冰界茫茫无尽雪原上发生的一幕幕往昔情景。
浮现起他背着自己,顶着凛冽寒风,在雪中艰难遁行的样子。
进入寒冰界之前,她其实觉得生还的可能性很小。
但不论面临什么样的危险和困难,他都能始终昂扬面对,带着自己安然过关。
或许,就是从他踏雪的身影,像远行的帆一样消失在天际尽头开始,才渐渐把自己的心门打开,连不共戴天的仇怨也要抛下了。
……
走进斯温的房间后,岁月先向靠左边的墙角看了一眼。
蟒蚺幻化作人族修士,正盘腿坐在那里。
自从知道斯温活不了多久之后,蟒蚺就搬到了这里,时常陪斯温说话,仿佛老人随时可能离去。
她冲着蟒蚺点了点头,打招呼。
蟒蚺明明晓得她进来了,却闭着眼睛不作理会。
她叹了口气,知道蟒蚺大抵是察觉到了什么。
有人曾经看见这个丑八怪躲在无人知道的角落里抹眼泪的。
事情总是要自己去想开。
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但到底没开口。
转头又去瞧斯温。
她和蟒蚺从小是在斯温那里养大的。
她隐约记得小时候,父亲的部落发生了罕见的内斗,斯温有隔绝探查和推演的大神通,父亲便悄悄把她送过去避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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