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幸他们都出勤了,你没想到这种天气也是杀手的超级旺季吧。」我摇摇头,拒绝:「这个世界上没有什麼人一定得这麼快死,欧阳,你冷静点,只要你付得起钱,过几天我叫最好的杀手听从你的差遣。」
「来不及了,你已经上车了。」
「什麼?」
「如果不能以杀手的身分,那麼便用杀人犯的角色帮我一次吧。」
欧阳盆栽发动引擎,雨刷忽地刷掉眼前几乎被溶解的世界。
「喂!」
「谢谢。」
真是差劲的幽默感,但除了系上安全带我也没力气反抗了,我这种个性也是糟糕透顶。老天啊,能不能让我好好休息一下。
蓝色小货卡在大雨中慢慢前进,像是蜿蜒著欧阳盆栽复杂的思绪。
在车上,我接过欧阳盆栽托我寄给一位作家的长信。
信里,是一个故事。
关於一场天衣无缝的骗术。
关於一个善良杀手。
关於一段爱情。
读完了信,车子已停在一栋电梯大楼下。
一股灰色的空气在我胸口里郁塞著,挤压出多馀残留的情绪。
车子熄火。
「弄到了枪,不过我还是想用这个。」
欧阳盆栽打开前座置物箱,两把在超市就可以买到的尖刀。
我关掉手机,戴上手套。
「够了。」
「记得留给我一句话的时间。」他戴上手套。
车门打开,倾盆大雨掩护著我们追索的脚步,脉搏我们的愤怒意志。
男人之间的情谊,有时只要一杯酒就可以凿穿一座城池。
半个小时後,我们在滂沱大雨中昂首阔步归来。
车子再度发动,一道闪电白了整穹天空,雨势瞬间增强了数倍。
外头的空气雾了整片挡风玻璃,我脱下了红色的手套,将冷气开到最强。灰色的狂风无惧高楼呼啸在这座城市里,雨珠像百万棵小钢珠般击打著车子板金,震耳欲聋的响声填补了欧阳盆栽与我之间冰冷的空气。
「接下来,我需要很好的运气。」欧阳盆栽抓紧方向盘。
「我等著从大海打来的电话。」我将手机打开。
里面躺满了十七通简讯,跟三通语音留言。
27.
等一个人咖啡居然还开著,唯一的可能,就是阿不思太闲了。
我挥别特地送我赴约的欧阳盆栽,下车一撑伞,伞骨就被强风倒竖成一堆废铁,我只好淋著刺痛的雨,快步跑进等一个人咖啡。
「呼。」我拍著身上的水,将废铁塞进伞架。
狂发简讯的王董还没到,只有慵懒的阿不思坐在吧台上MSN,这种鬼天气当然不见可爱的韦如。我狼狈地向阿不思打了招呼,往老位置走去。
「今天喝点什麼?」阿不思在吧台後面嚷著。
「日行一杀,咖啡特调。」我大声说道,顺手在书报夹上拎走一份八卦杂志。
看著落地窗外的嚎啕大雨,整棵行道树都给吹歪了。
这台风病得不轻,自以为是龙卷风来著,朝四面八方尽呼呼打打,飞树走石。
我也是神经病,大台风天在「等一个人」咖啡厅,等著越来越超过的王董。
桌上放著厚厚的业务名册,我的手里翻著一点都不让人惊奇的八卦杂志。不知道尝起来是什麼怪味道的咖啡还没煮好,这是我今天唯一期待的惊喜。
雨一直下,一直下,一直下。
直得下,横得下。
居然横著下。
这就是故事的起点,我诚挚希望这个故事接下来的发展淡如开水。
可庆的是,这次我有了重要的计谋筹码。
就在这个所有事全挤在一起的台风天,我要击垮王董自以为是的正义。
「我,九十九,喜欢交易,讨厌为人民服务------那不是我该做的。为了正义杀人这样的理由,虚假到让我作呕。王董,你他妈的有病。」我看著八卦杂志,练习著关键对白。
八卦杂志是这个奇怪社会的缩影。杜撰的色情故事,千篇一律的冤魂索命,援交妹的咸溼自白,邪教的荒淫交合仪式,丑陋政客的狼狈为奸。而这阵子最红的,莫过於怪异的连续杀人犯「猫胎人」。
猫胎人刻意模仿好莱坞犯罪电影里连环杀人魔的行径,让人不寒而栗,连侦缉案件的员警与犯罪专家都难逃一死,只能眼睁睁看著猫胎人把守报纸上的社会版,奋力抵抗著政治版上的罢免总统的新闻,然後理所当然成了数字周刊、独家报导、时报周刊等杂志的犯罪实录主流。
看在专业杀手的眼底,猫胎人所散发出来的犯罪特质尤其诡异。与其说猫胎人是一个恐怖绝伦的犯罪者,不如说他是一个荒腔走板的精神病。
「挪,你的每日一杀。」
「谢谢。」
我靠著窗,喝著非常让我想杀人或被杀的每日一杀,无法平复躁动过後的情绪。我的身体里还残留著一股沸腾过後的痛快。无关正义,而是公道。
一想到我的双手再度沾满红色的血液,我的心脏就猛烈地撞击胸口。
那样很好,我杀人就杀人,就算是为了朋友出头这种理由也比正义强得多。
大雨中,一辆加长型凯迪拉克缓缓靠在咖啡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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