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冷面佛便用关系调出了百货公司电梯监视器的录像带,请私家侦探将画面中三个上班族女郎的身份查了出来,再聘雇杀手将那三个女人分成九次扔进海里。
若非跟在冷面佛身后的保镖都是出了名的职业杀手,猜忌心超重的他一定也一并将他们作掉。
冷面佛,可说是黑社会里最小心眼的暴君。
邹哥从冷面佛手下绅豪那里接到的当日任务内容,是在中午十二点整杀光财哥那间讨债公司里面所有人,是的,统统杀光,一个都不剩。
当他将任务委托给阿莫的时候,阿莫也只是多问了一句话。
「如果当时送外卖的也在里面呢?」阿莫在电话那头。
「冷面佛付了钱。」邹哥在电话里说。
就是这么一回事。
那个又臭又脏的死白目,明显就是今天阿莫任务中唯一「意外增额出来的目标」。任务的内容不算有了变动,却起了致命的变化。
原本邹哥可以完全不追究阿莫是怎么死的,就当作一般的任务死亡。
不过死白目找到了自己面前,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二十几个乔装成食客的凶神恶煞,就是邹哥用还没付给阿莫的尾款买来的黑帮流氓。这种用钱就可以收买的廉价打手,一两个不够看,但二十几个加起来硬干,就算是阿莫也给作成生鱼片了。
「那么,再见了。」
邹哥将空酒瓶沉进了喷水池底。
隐隐约约,邹哥听见玻璃瓶与池底轻轻敲击的声音。
池水的倒映里,多了一个全身狼狈不堪,整体却散发出异样神魄的男人。
在这一刻,邹哥明白了阿莫的死必非偶然。
也绝不可耻。
那个浑身血水、伤口刮满碎玻璃的男人慢慢走到他的眼前。
苍叶晃着手机,露出极度疲倦却也极度兴奋的笑容。
「要试我的命,二十几个人还不够。」
这种笑容邹哥见过,是深埋着极度彻底疯狂的笑脸。
那笑脸会无限膨胀一个人的心神意志,令他看起来比实际的身形更巨大。
拉下的铁门里,躺了五、六个流氓打手,跟数十只破烂不堪的酒瓶。
血脚印一路从一楼店家地板,以仓皇的节奏一路跳冲到二楼,消失在阳台前。
铁门外,大街小巷里。
十几个气急败坏的流氓拿着破酒瓶东张西望,找着他们再无法追上的目标。
「都死了?」
「只是逃得好。」
才短短不到一个钟头,这个臭小子仿佛换了个人。
邹哥暗暗讶异。
是蜕变。
朝着与世界傲然对立、绝不妥协的方向飞奔而去的那种蜕变。
苍叶大刺刺走进喷水池里洗澡,将一身乱七八糟的血污与汗垢抠掉洗掉。
「挺惊人的。」邹哥忍不住点了点头:「也许你说的有点道理。」
或许他的死亡,真的紧跟着那一架冲进太平洋的飞机,瞬间被死神所确认。
「我要好好想一个新名字。」
苍叶的血色笑容,在路灯下格外妖异。
邹哥从怀里掏出支烟。
「不管你叫什么,那个名字一定会让人很不舒服。」
点着了,随意扔向了苍叶。
苍叶张嘴便含住,笑嘻嘻地抖了抖眉毛。
烟头上的火光大盛。
8
从这座台北市最高的天桥上看下去,每个人都变成蟑螂一样大小。
双手凭靠在天桥护栏上,邹哥抽着烟,慵懒地吞吞吐吐。
无视危险的高度,Mr.NeverDie一屁股大刺刺坐在护栏上,顾盼自得。
就在一天以前,他还是一个被囚禁在厕所的蛆虫。
而现在,他自己起了个视上帝无物的名字。
邹哥将烟蒂抖落,随着风吹落在底下熙熙攘攘的行人头上。
「每个人都有想当杀手的理由。有人是为了赚钱,把杀人当作打卡上班。有人是想听到别人惨叫的声音,所以很享受把刀子插进对方内脏的感觉。有的杀手觉得自己是正义使者,杀人就是帮社会清除害虫。更多杀手不晓得为什么自己要干这一行,只知道没能完成制约前不能停止。」
Mr.NeverDie没有回话。
「以上,哪一种杀手比较变态?」邹哥朝旁瞥了一眼。
「……有差别吗?」Mr.NeverDie的直觉。
「很好。」邹哥点点头,说道:「如果一个人的职业是削铅笔,不管他抱着什么心情在削铅笔,只要把铅笔削好了,就是好的削铅笔人。如果他没办法把铅笔给削好,就是一个差劲的削铅笔人。」
Mr.NeverDie皱起眉头。
……这算什么比喻啊。
「要干这一行,现在你得作两个决定。第一个,你想我当你的经纪人吗?」
「我没得选择。」Mr.NeverDie强硬地说:「你也没得选择,你得让我入行。」
对这种充满强烈威胁的眼神,邹哥倒是不屑一顾。
不过,话说回来,心理正常的平凡人是绝不可能当杀手的。
眼前的极端疯子,稍微导正一下,或许……
「第二个,你得决定一个退出杀手这行业的方式,我们说是「制约」。」
「……」Mr.NeverDie不明白。
「在你第一次动手前就得先想好,想好后,除非你在任务中翘毛了,否则在完成制约前绝对不能退出。」邹哥用了稍重的语气:「这是规矩中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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