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先生并不知道Adam这些小心思,他只当这孩子是闹得太狠没力气了,想到这儿心里就又多了几分气。在悉尼的时候他跑走还能怪自己没jiāo代清楚,这次他都把门锁上了,还吩咐了下人提醒他乖乖等着,他为什么不肯听话?许先生把Adam带回下午那间卧室,把人放到chuáng上,很快就有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进来。Adam的脚腕肿得发亮,医生跟许先生说了句什么,许先生点点头,坐到chuáng上把Adam抱进怀里,轻描淡写地说:“疼就喊出来。”
Adam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嘎嘣”一声,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疼感从脚踝蔓延到全身,Adam的冷汗顺着额角流到了下巴上,扯着嗓子喊得撕心裂肺。
许先生手下的医生很少处理这样的小伤,听到Adam的叫声,医生抬起眼睛打量了Adam一下,实在是没忍住,笑着跟许先生说,”He screams like a baby.”
这下Adam也顾不上刚才的伤心委屈,嗓子都哑了还高声骂道,“Fuck!老子他妈听得懂英文!你丫自己来试试疼不疼!”
许先生其实很见不得Adam刚才那个恹恹的样子,他就喜欢这个小傻子张牙舞爪的闹腾劲,还有心思骂人说明已经缓过来了。许先生瞪了医生一眼算是警告,却由着怀里的Adam继续骂骂咧咧,然后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卷毛,顺便擦掉了他脸上的汗。
Adam一下子又安静下来,扭过脸去看许先生。医生在给他磨破的伤口消毒,Adam疼得眉毛都皱起来,眼睛却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许先生。
许先生垂下眼睛看他,却没说话,只是手上加了点力气,把Adam抱得更紧了些。
“真的很疼,你以后不要这样了,我们要讲道理。”许先生都没有哄,Adam自己就先原谅了他。他不觉得自己没出息,他只是太喜欢这个人,所以只要许先生对他稍微好一点,他就没办法怨恨他。
许先生没理他,反而转过头去和那位医生说了几句话,然后抱起Adam一言不发地往餐厅走。
他猜Adam马上就会问出类似于,“你把我带到这里我爸知道吗”的问题,可是许先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以为自己心足够硬了,但刚才Adam看着他的样子又让他觉得舍不得。
好在Adam实在是很饿,他一闻到饭菜香味就没心思再跟许先生瞎扯。他本来就没学过什么餐桌礼仪,现在吃得着急,饭粒都沾到嘴边了,筷子勺子叮当响。忙着咽东西的时候,Adam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许先生,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嘟嘟囔囔地说,“哇你吃饭的时候也好看!”
规矩是父母教的,是从小挨骂才能养成的好习惯,许先生本来懒得理他,想到这却又忍不住把筷子放下了。
早上去Adam家的时候, Adam的父亲宿醉未消,正撑着脑袋歪在沙发上醒酒。他比许先生年长几岁,虽然是平辈,许先生还是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叫了一声三少。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么称呼自己了,Adam的父亲摆摆手,懒得和他寒暄,示意许先生有事直说。
许先生说,“我要带Adam走。”边说边把枪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他进门这么久,直到说这句话的时候,Adam的父亲才抬起眼睛看了他一下,笑着说,原来你也长这么大了,小时候就是个美人胚子,长大更好看。
许先生还没答话,就听到Adam的父亲接着说了句,“把枪收起来,人带走就是了,不用亲自来跟我打招呼。”
许先生没想到他会是这个态度,忍不住说,“Adam是你儿子。”
李家三少依然是那个歪在沙发上的姿势,不咸不淡地应了句,“我有很多儿子。”
许先生接着说,“可你养了他20年。”
听到这话,Adam的父亲笑着说,“给他花了20年钱而已。”
许先生出门的时候,背对着Adam的父亲,冷冷地说,“我原来以为,李先生舍得让你这样花钱是顾念兄弟qíng,现在才明白,他就是想看你变成一个只会花钱的废人。果然还是李先生的手段更高明。Adam我带走了,三少放心,就算哪天我玩够了也不会把再他送回来给你添麻烦的,再见。”
Adam已经吃好了,乖乖坐在椅子上,看到许先生终于回过神来,才开口说,“我吃好了,带我去睡觉吧,我好累啊。”
许先生点点头,走过去刚要抱起Adam,就听到他问,“你能把我带到这儿来,是不是因为我爸终于不要我了?”
他的表qíng和语气都很平静,这是许先生见过的最像成年人的Adam。
许先生没回答,只是把人抱起来,看着他说,“以后乖乖听我的话,我会对你好的。”
8.
那天晚上Adam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梦到自己又被关在楼梯口的栏杆后面,楼下的音乐声很吵,他闻到了烟味,酒味,还有香水味。
刚开始的时候Adam觉得很新奇,很热闹,可是他渐渐看到那些人的灵魂都从他们的身体里飘了出来,他们的躯gān变成半透明的样子,没有了表qíng,发不出声音,可是他们还是在那里手舞足蹈。
Adam怕极了,他觉得那些人中应该有他的父亲,他大声喊着爸爸,爸爸,可是没有人理他。他吓哭了,哭得很大声,然而依旧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他哭得太累了,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他以为自己要死了,他紧紧地闭着眼睛,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发现周遭突然安静下来,他被一股暖流包围着,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海里。
海水是暖的,是gān净的,大海的脉搏稳定又有力,Adam知道自己已经安全了,他知道自己再也不用回到那个家了,他自由了。
时间还早,许先生没什么困意,把Adam安置好之后他就拿着笔记本在一边工作,直到听见Adam哭着喊了一声爸爸。他猜到了Adam在做噩梦,却没想到他已经把枕头哭湿了一片,眼泪还在不停地往外流。
有那么一秒,许先生觉得很好笑,同样都是20岁,凭什么Adam在梦里哭两声自己就要过去哄他,而他自己20岁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在枕头下放着枪,每到夜里闭上眼睛还能看到父母在自己面前死去的样子。
可是在Adam面前,许先生好像永远都狠不下心来,他把哭着的Adam抱进怀里,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别怕,我在呢。过了一会儿Adam就安静了下来,抓着他睡衣的一角又睡熟了。
Adam睡了一觉就忘记了自己昨天的伤心难过,又变成了那副活蹦乱跳的样子。只可惜他扭伤的是脚,虽然懒得拄拐,每天都单腿蹦来蹦去,却还是走不了太远,整整两周他连家门都没出过。
他原来的确不知道北领地在哪儿,Adam出生在悉尼,开始冲làng以后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了Bondi。教练还活着的时候曾经瞒着父亲,偷偷带他去过其它几个海滩,不过Adam知道父亲不喜欢他跑太远,所以也就很少往外跑了。
那天许先生被Adam缠得没法子,只好铺开一张地图,给他免费科普了一下地理知识。他指着澳洲大陆正中间的一个点跟Adam说,我们现在就在这里,Alice Springs是这座城市的名字。
Adam看到地图的时候感觉自己简直是发现了新大陆,惊呼道,原来真的有人住在这鸟不拉屎的几把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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