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余的这个论调让姜琉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每次看见父亲要喝什么冰拿铁之类的饮料的时候,她都是和现在的纪余一样,鄙视而觉得不可理喻的表qíng。“我妈妈以前也这么说过,不过她向来无所顾忌,直说我们是一群不开化的野蛮人。没能学到中华文明的神,只学到了个形还混乱篡改。美其名曰'自成一派'。”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纪余拿起奶茶喝了一小口,他跟人家的关系可比不上母子亲密,这话说是不能说的,但他在心里给这位素昧谋面的中国女xing点了个大大的赞。
“我说的,放心。”姜琉丝毫不在意,耸耸肩就把头又转向了窗外。
之所以是姜琉亲自出马到机场接纪余,其中当然有他的私心作祟,但总的来说还是因为董事们急切的想要见一见这位来自东方的年轻商人。所以他们掐着时间,给纪余准备了一个规模颇高的午餐会。
对与纪余有关的事,姜琉向来是心细如发体贴入微的,他早就想到,一个坐了那么久的飞机的人即使再注意也会让仪表有所不足,因此特意在去餐厅之前带着纪余回了一趟自己家。
被姜琉带进房间里的时候,纪余还有些懵,他本以为这里就是唐纳德氏给自己准备的住处,可是看到姜琉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然而还没等他开口问,姜琉就把他拉进了房间里。
“那个,这儿…是你家?”纪余看着把自己的箱子搬上来就消失在玄关的司机离去的背影,问得极为谨慎。
姜琉脱下外套往沙发上一扔,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等会儿要去和董事们一起吃饭,我想你大概需要清洗整理一下,所以就把你带回来了。”
“和董事吃饭?怎么没有提前告诉我?”纪余惊讶地叫出声来,还好姜琉想得周到,要不然这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怎么能见人!
“没办法,最近他们想一出是一出,告诉我的时候你已经上飞机了。”
纪余感激的看了姜琉一眼,衣摆一撩就蹲在地上打开行李箱找衣服。“还好我有准备几套gān洗过的外套和西装,要不然这会儿还得去买新的。你们英国人这是转xing了还是怎么回事,净给我出难题!”
姜琉拿出一些洗漱用品向纪余走去,“你应该觉得骄傲,是你太优秀了,优秀到让他们失态。”
拎出一套深褐色的双排扣西服,纪余站起身接过姜琉手里的东西。“你们唐纳德的老妖jīng什么世面没见过,这么简单就被我吓到了还是趁早关张的好。知道么,最近网上流行一句话,'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
姜琉倚在一旁听得认真,“倒是很有意思。”
“您慢慢有意思吧,我去洗了!”纪余往里面走,还没走两步他转过头,“你家浴室在哪儿?”
尽职尽责带着纪余走到浴室,姜琉提了一句,“别急,我安排的时间不会迟到的。衣服扔在篮子里就行,到时候和我的西服一起送去gān洗。”
“大恩不言谢!”纪余唰地关上门。
浴室里面很gān净,白色的浴缸和银色的水龙头几乎亮的反光,伸手摸了一把,瓷器的手感如同想象般滑润gān燥。纪余当然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去泡浴缸,他脱下身上的衣服钻进淋浴房随意冲了一个热水澡就出来了。他迅速穿好衬衣和裤子,想找chuī风机却不知道在哪里。
叹了口气,他用毛巾擦了擦头发看着似乎没再滴水就打开门从浴室走了出去。
“你怎么这么快?”姜琉听到门锁的声音,转过头往浴室看过去。看着纪余脸上被蒸汽热成粉色,头上还湿漉漉的样子,姜琉一愣。“对不起,我忘了给你chuī风机。你过来先坐下,这里暖和些。”
“哦,谢谢。”
不一会儿姜琉就拿着一把梳子和chuī风机匆匆走来,“你就在这儿chuī吧,免得感冒。”
“可这里没镜子啊。”纪余接了chuī风机,有些犹豫。
“我帮你看着,不会出问题的。”姜琉把梳子塞进他手里。
没提这茬儿还好,一提纪余就想起了上次自己那头jī窝被姜琉笑的事qíng。他怒视着姜琉几乎想把手指戳到他鼻尖上去,“你还好意思说!上次你笑我头发就算了,明明没整理好你还说挺好的,耍我很有意思吗?”
额——姜琉连退几步,“冷静,我真觉得挺好的,你看我后来也没笑对不对。”
举起chuī风机抬脚就往浴室走,“再信你我就是真傻!”
西式的餐会大家都是列坐在一条长桌上的,单从场景来说的确很像人们在英国时代剧里看到的那样——面前铺着洁白的桌布,点着细长的蜡烛,没上菜的时候盘子边的刀叉勺子摆成了军队接受检阅的阵势,反光she进瞳孔里让人觉得一阵眩晕。当然,对于这群自诩极富教养的英国人来说,有条不紊的在适当的时间运用适当的餐具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所以即便餐桌礼仪再复杂,他们也觉得甘之如饴。至于之后需要清洗大量餐具,不好意思,那样的事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纪余当然知道被邀请参加这样正式的餐会表明了对方对自己的重视和尊敬,但他却仍然有一种自己被藐视了的感觉。他们的确选择最好的餐厅,选择最新鲜的食材,选择最顶级的主厨,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是最好的,从表面上看并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更甚者他们还会为自己的细心体贴沾沾自喜。可他们忘记了,被邀请的客人,是一位来自东方的年轻人,他并不一定能够完美的运用自己不熟悉的礼节和习惯,也许会在席间闹出笑话,贻笑大方。
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成功的唤醒了纪余压抑在心底不曾脱缰的小shòu,打了个哈欠,小shòu抬起爪子理了理毛,眼睛瞪得溜圆,张开嘴显出自己两颗细长雪白的獠牙来。
唇角泛起一波涟漪,纪余自嘲的笑笑走进席间落座。只是他的脊背挺得更直,动作如风如云,硬把身上的西装穿出了广袖长袍的魏晋之风。他的眸色在这一刻看起来更深,像深夜没有月亮的天空,清澈的倒映出他视线中的每一个人的每一个动作,如照妖镜般让人无所遁形。线条流畅的下巴抬出一个恰好的角度,既不显得高高在上也显出自己的气度地位并不屈居人下,让身边一些刻意端着架子的人原型毕露,孰上孰下一看便知。
坐在纪余对面,姜琉低垂着的眼睛几乎在放光,他知道纪余深厚的家学渊源,却从未见过他真正毫无收敛的用这一面武装自己出现在人前,只有那些深入骨髓的日常习惯能窥见一二。这样的纪余就像是从武侠小说里走出的世家公子,风华绝代,孤傲冷漠,既能游乐于市井,也享得流觞曲水。耀眼地让人心神向往,从此移不开眼。
年龄稍大些的'老人们'其实也是存了下马威的想法,可眼前这个年轻的东方男人似乎应了那句经典的兵法格言,以不变应万变。他的确穿了英国人最喜欢的双排扣西装,可你就是知道他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他对这次邀请的尊重,而并非崇洋媚外刻意讨好,自有一身傲骨和气度,你可以故意不去理会,但绝对做不到无意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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