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去拜钱二少爷,”十五一身中衣,倦怠地坐于案边。室内炉烟袅袅,暖盆洇染出他从眼角到面颊的红晕,他细长的手指轻轻点着桌上的簿子,嘴里喃喃道,“金丝锦缎一匹……”
秦远喝了口茶,在旁看他,随口道:“哥哥还盼你以后去做大官呢,今日的书温了么?就来看这个。”
十五愣了,侧头回看:“少爷想我去考功名?”
“你不想?”
十五慢吞吞地说:“少爷要是想,我便去。”
秦远失笑:“你莫非当考功名是容易的?多少人学了一辈子还只挣了个秀才呢,说得这样轻松。我要你去你便去,还能考个状元回来?”
十五认真道:“少爷想让我考状元,那我便去考个状元回来。”
“那少爷要你留在我边上,一辈子就当个小厮,你也留着?”
十五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秦远霎时失了神。少年的眼睛真挚而灼热,烫得他浑身发麻。
“我哪儿舍得呢,”秦远缓缓道,“当大官也累,当小厮也累。我只想带着你,出去玩好的、吃好的,看你长大,高高兴兴地过日子……”
十五执着答:“我愿意伺候少爷一辈子。”
秦远却只当已是真心相付,整颗心柔软得要化了。他凑过去亲吻半晌,温声道:“记在心里了。天已晚了,睡罢。”
十五除了学习打点人qíng,渐渐亦开始学算法了。平日里他既要陪着秦远,还要帮人gān活、念书写字、算账记事等等,隐隐已成了秦远房中的管事人,忙得脸颊上的ròu又消减下去,看起来清清瘦瘦。然而这也不算都是无用功,秦远便发觉自己平日处事越发便利。十五细心敏感,又与他心意相通,常能无需吩咐即可明白他的意思。而秦远本身便是个“唯十五做的就都是对的”做派,更加觉得喜欢。他也心疼十五忙得人瘦了,顿顿加餐试图给补回来。晚上都不敢折腾十五,生怕让人身体更虚。
太学已休了假。此日秦远应了钱二的邀,与京中纨绔年前一聚。他想着十五近日忙得够多,gān脆让十五留于府中歇个半日闲,他带着旁人去也是同样。十五觉得自己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便顺口答应。不料他于chuáng榻上刚躺了一小会,便有朱红来寻他:“十五,南边的家书来了一日了。”
十五起来整衣穿戴。家书放于太太屋里,老爷太太都已阅过。只是昨夜家书到达府上的时辰不早,便没送来。年关在前,秦府已是张灯结彩,四处红绸锦缎,人行匆匆,只闻忙碌声鼎沸,既漂亮又热闹。丫鬟小子都有了新衣,已有按捺不住的人提前穿上。近年了吃得也好,各个面色红润。太太身旁的月白正是如此,迎他进去的时候,面上刚扑了红胭脂,懒洋洋的出声:“太太讲不想见你,拿了便回去罢。”
十五平淡答:“麻烦替我向太太问好。”
月白微诧,仔细瞧了他一眼,将家书递向他,正要送他出去,突然道:“二老爷给堂少爷定了门亲。”
十五慢慢眨了眨眼。
月白不过随口说一句,看他面色波动不大,心中倍觉无趣,连送都懒得送,只让他拿着家书走了。
未点着的红灯笼高高挂着,映出少年独自一人的背影。年要来了。
第30章
秦远归来的时候,已是半醉。他自己不喜不清醒的糊涂模样,又记着十五爱gān净,甚少在外喝到醉醺醺。只是人在应酬,哪怕他熟稔觥筹场的应和,也难以全身而退,总归得沾些酒水。秦家三个少爷被送回来的时候,他已算是最明白的一个。另外俩堂弟早已醉得亲爹都不认识,浑身脂粉味,还比划着酒拳呢,一回头便正好碰到秦老爷,临近年关还挨了顿家法伺候。秦远由人扶着回了房,虽有数人护着遮着,仍被夹着雪粒的风裹了一身。待他卸氅暖手喝茶,脑内有些许混沌。好险还意识到自己应当是一身酒臭,远远见着十五也并不靠近,而是倚着门喊:“十五。”
十五面色寻常,走上前去,替秦远解去外袍。秦远自去软座坐下,旁边一案上已摆了一碗醒酒汤。炭盆正热,室内一片暖融融,又有人送来小食夜宵等,秦远吃了一些,感觉好了不少。十五接过水盆,拿热水绞了巾子,轻轻敷着秦远的额头。秦远闭上眼睛,笑道:“下回不喝多了。身上有味道么?”
十五摇首:“浴桶已好了,少爷。沐浴后便舒服了。”
秦远揉了揉眼睛,自去沐浴更衣。一切了当再回房,十五亦换了里衣,有些困倦地坐着等他。
“怎么还不睡?”秦远说,“再不睡就长不了个子了。”
十五轻声说:“南边来了家书,等少爷看看。”
秦远随手接过,展开看。家书前边一切寻常,老话重提,照旧是问候秦老爷一家子、亲儿子状况如何云云,再简略说了说南边生意,直到最后,提了一句,秦二老爷给长子秦远定了门亲。是南边望族的一女儿,年龄尚小,但身家显赫,与秦远门当户对。待秦远在京念书念得差不多了,不论考不考得上一官半职,都回去先成家再说。
秦远的眼皮猛地一颤,几乎是立马抬眼看人。十五坐在他身侧的软座上,撑着下巴发呆。他挺直的鼻梁上落了一条晕晕然的光影,那光影从鼻根滑至微凹的人中,抿起的唇瓣,直至利落的下颌,修长的手指,仿佛是神佛为他镀了层金边。
秦远眼睛一眨不眨,细细描摹这个被神明赐福的少年。
少年微微侧头,一双黑琉璃被淹没在yīn影里,看不清qíng绪:“怎么了?”
“没怎么,”秦远温声道,“乖乖,去睡了。”
十五嗯了一声,起身去chuáng前,悉悉索索撩起chuáng帘。早有婢女铺chuáng备褥完,里边放了两个汤婆子暖着。十五小心将滚烫铜壶拿出,自己上chuáng去掖好被子,使软被严严实密不透风。秦远仍坐于外间的软座上,听着里边的少年上chuáng躺下的动作声,手指将手中的信纸慢慢捏紧,又缓缓放开,眼中颜色愈发深沉。他将家书照旧叠好,平静地搭于桌上,明日一早朱红来,会将它收拾进寻常放家书的小柜里。
秦远上了chuáng,被中暖融融,正是温柔乡。灯火稀疏,寒冬的夜里,外边隐隐有风雪声,唯有这室内温暖如chūn。秦远搂过少年,细细亲吻十五的面颊与脖颈。十五难得的极其黏人,双臂揽着秦远的脖子,腿在他的腰间蹭动着,耍赖般讨要亲吻。秦远自然不会拒绝,温温柔柔地含着唇,将十五细小的呜咽声尽数吞下。微弱的灯光中,十五黑亮的眼睛中溢满了qíngyù之色,浓稠到了极致,仿佛化作丝线,将眼中人的心肝脾肺都绞缠在一块,已成了结,死都不肯放开。他稍有些凉的手探入秦远的衣襟中,渴求般不断抚动秦远温热的肌肤。
“少爷…少爷……”十五喃喃道。
秦远笑:“怎么今儿这么黏人?”
十五唔了一声,轻轻咬着秦远的下唇,手已伸入秦远的亵裤内。他的手掌薄,手指修长。虽在暖和的被褥中捂了许久,但仍有些许凉意。因从小gān活,他的手心有薄茧,碰触在滚烫的阳根上轻轻摩挲,让秦远嘶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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