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这些gān什么?江奕晖才回来,这顿饭算是接风洗尘了吧,聊点高兴的事不好吗?”常青余光瞄着江奕晖,生怕他听出端倪。但现在看他酒量确实不行,一杯又一杯的酒过去,整个人都呆了,顿感放心不少。
“跟我结婚不是高兴的事?那确实不是。”张岩突然转而对江奕晖说,“他等了你七八年,跟我就是政治婚姻,讲真的,你们要还互相喜欢,直接说,我都OK 的。”
“张岩,差不多得了。”常青这才觉得张岩态度很怪,他们这些年的感qíng怎么可能就是轻飘飘的“政治婚姻”可以概括的。
张岩瞄了他一眼,竟继续说下去:“当年你走了,他跟全年级嚷嚷要到美国去追你,哪知道连什么学校都不知道,闹了个大笑话。后来没事就到我们班门口来瞎晃,好像你会突然出现似的。”
江奕晖一直不大在听,到这才茫茫然地问:“你的意思是,他舍不得我?”
“够了啊,别说这些了,好好的饭,好好地吃。”
“何止舍不得,哭得要死要活的,整个学校都知道你喜欢他,他不接受,你走了,他就后悔。那时候因为他这个事,多少藏心里的暗恋全给掀起来了!”
“张岩,别说了。”
“他现在还后悔吗?”
张岩突然靠近常青,掌心贴到他胸口上,佯作心脏跳动的样子,一下一下地抖。“咚、咚、咚,你看他心跳多快。碍着我和小静而已。”
常青实在忍不住,凳子“哗”地一拉,扯着江奕晖就钻进客房里。
“你坐下。”常青指着沙发,“来这里坐下。”
江奕晖面无表qíng地坐过去。常青也坐到他身边,说:“张岩喜欢过你,可能对以前的事还在意,喝了酒管不住自己的嘴,都是胡说,你别听她的。”
江奕晖歪着头,问:“她说什么了?”
常青看他懵懵的样子,心道难怪他不喝酒。“就是……我以前那些。”
“你喜欢我吗?”江奕晖满脸通红,体温很高,靠近了,身上团着的热气也跟着黏过来,“喜欢吗?”
常青把他推开。“我拉你私底下说话不是要做这些事,而是你不了解张岩,她固执起来很胡来。我想跟你说明白,她在场根本没法说。”
江奕晖突然一笑。“我也很固执。我跟你说,我现在就要亲你。”话音一落,他当即凑上去,死握着常青的后颈。常青吓坏了,要去推他,可他这次是下了死劲的,石头一样,动也不动,要真太用力,怕又会把他打伤了。
嘴唇上重重的一击,亲到后,江奕晖突然撤劲,傻兮兮地笑道:“我说话算话。”
还是一句说话算话。看着那双透彻得一无所有的眼睛,常青心里涌出一股沉了许多年的暖意,暖得生疼。
江奕晖已经完全喝醉了。常青送他和江明纶回去过后,回来收拾了碗筷厨房,这才回到卧室,却见张岩正坐梳妆台前化妆。
他到窗前拉开窗帘瞅了瞅,玻璃上蒙起一层雨幕,外头银河似的灯光街景已经完全扭曲了。轻轻推出一条fèng,雨声打雷似的钻进来,浓烈的水的腥味扑上脸。他赶忙又关上。“外面下bào雨,你还要出去啊?”
张岩丝毫没有他说的喝多了的样子,认认真真扑着腮红。“林瑾瑜那丫头做的活不仔细,我也没好生看,传上去了,出了问题,赶着去处理。”她把粉刷一搁,拿旁边手机拍了下桌子,示意常青自己看。
常青当然不会真去看,只说:“下这么大雨,你喝了酒不能开车,我送你吧。”
张岩没说话。常青空了就会接送她,有时下班就在外面吃,完了看看电影、去步道走走,都是常有的事。行里女同事羡慕,男同事汗颜。虽然常青事业上从来提不起什么劲,拿了最好的资源也不过混吃等死,但常遇chūn和冯初都已算是高官,各种福利惠及家属,本身家底也十分丰厚,人又长得出类拔萃,更重要是一点骄矜的味道没有,待妻女都相当温柔体贴。
选好衣服上电梯,车库两层却停了。打电话给物业一问,才知道bào雨来得突然,车库积了水。
两人又回去叫车,苦苦没见有车应答,只得上街去打车,再没招就只能坐地铁了。小区地段非常僻静,车并不好打,到最近的地铁站需要走十多分钟。
张岩穿着深紫色的丝绒细高跟,正要出大楼楼厅,常青把她拦下,撑开伞递给她,率先下两步梯子,说:“你的鞋沾水就麻烦了,细高跟也容易摔,我背你吧。”
张岩心里不是味。虽然常青平时也这样,但今天不同。“你不用对我这么好,感觉像心里有亏欠在那使劲补偿似的。”
“别提这个了吧。”常青催促她,“你不赶时间?”
张岩沉默地爬到他背上。颠颠的,暖暖的背,又像回到两人才开始真正做夫妻那会,带着忧郁的贴心的小甜蜜。常青从来都把感qíng关在眼底,人回来了,就全放了出来。自己却不觉得,就张岩看着扎眼。被父亲张云催促的事,本来迟迟下不了决心,也终于提上日程来。
“我想让小静去阳山的国际幼儿园。”
“可以啊,就是有点远。不过这样小静也可以早点接受好些的教育,江奕晖的弟弟才这么点大,中英文都可以当做日常用了,我们小静跟他qíng况不同,但也不是不可以朝这方向努把力。”他心想着江奕晖都说过江明纶脑子不差,那应该是很不差,常静没法比的。
但张岩并不接他话,只说:“离我爸那挺近的,我忙了他们也可以帮忙照顾接送。不行住读也可以。”
“住读不行啊,她太小了。也不用麻烦爸,我时间多,可以接送的。”
张岩收紧挂常青脖子上的手臂。“放我下来。”
“怎么了?”
“放我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常青有不好的预感。“快到了,那边好像有车。”
“放我下来!”
常青只得将人放下来,重新拿过伞替两人打着。黑漆漆的夜晚,就长脖子的路灯沿着小道一点一点笔直地排下去,看不到头。张岩凝视他,极为郑重地说:“我说真的,我们离婚吧,你也能和江奕晖在一起了,等了这么多年,没必要在我这耽误。你要现在对他没点感qíng就算了,但傻子也能看出来,你心里面还装着人家。不过你们两个大男人,又拖着个小男孩,常静跟你也不方便。我就要女儿就行,财产你都拿去。”
常青有点毛了。“怎么还提这个,都说了一晚上了。江奕晖回来一个月了,我对你们有什么两样吗?这点都不愿意信我?”常青的声音是低且软的那种,混在大雨里,显得特别委屈无力。
“我不是不信你。但我也有我的考虑。别的不说,你知不知道,我们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你哪怕晚上跟我那么投入地做爱,过后快快乐乐一头栽倒睡觉,半夜里都要叫他的名字,喊他别走。那人不在就算了,现在这名字的主人在我面前,我怎么自处?我们的婚姻本来就畸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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