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伸手抱康康,定定盯着郑俊翊闪躲的眼睛。
郑俊翊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我来找唐蕊,刚好碰到康康跑出来。”
“找她gān嘛?继续当伟大的备胎?像傻子一样尽qíng被我利用?等着我发现真相感激涕零?”
再蠢我也听得懂,郑俊翊当初说不稀罕我的施舍、鄙视我利用他,是怕我为了救他违背自己的心意。他推倒我、扯我的衣服吓唬我,是为了赶我回到简亦凡身边。他接受我做他的“女朋友”,是看穿了我被水怿心威胁,在偷偷帮我。
电话里水怿心没讲完的话,应该是郑俊翊和他做了什么新的约定或jiāo换。
郑俊翊面色一赧,略微尴尬地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既然你来了,我就把康康jiāo给你了。”
把惊喜啜泣的康康硬生生塞到我怀里,郑俊翊手忙脚乱地转身就走,和逃跑无异。
我们都没想到,郑俊翊身影仓皇一闪,会露出大厅里坐着轮椅艰难前行的简亦凡。
估计他也是发现康康乱跑,两位老太不在,又不放心唐蕊单独来找康康,才会自己划着轮椅的轱辘下楼的吧。
郑俊翊闪身的同时也看到了简亦凡,脚步一顿,拳头握紧放开再握紧放开,最后局促地伸进口袋,身体僵直,假装很了然地看着我,笑了,像在无声地说:过去吧,你们一家三口终于团圆了。
我抱着康康,夹在要走的郑俊翊和要来的简亦凡中间,心里特不是滋味,吸了吸鼻子,没有动。
简亦凡停在距离我们两三米的位置,不远不近地看着我们奇怪的组合,神色模糊。
绯色夕照洒下来,医院门里门外的两男两女一幼,影子纠缠jiāo错。
唐蕊是第一个打破僵局的人。
她转身奔向简亦凡,卑躬屈膝地弯腰攀住简亦凡的胳膊,看得我触目惊心。
而且更触目惊心的是,简亦凡没有推开她。
她眨巴眨巴眼,可怜兮兮地指着呆立的我:“康康跑出来找她,她偏巧就来了,我……”
“她来怎么了?你不是要给康康当妈么?自己把孩子抢回来阿。”简亦凡嘴边噙着漠然的微笑,转过脸去。
郑俊翊目瞪口呆:“你不是不跟尹蜜离婚么?”
简亦凡冷冷抬眸,直直盯住我,轻飘飘地说:“谁规定不离婚就不能找小三了?她能有你,凭什么我不能有唐蕊?”
康康急了,紧紧搂住我的脖子叫嚣:“我不要爸爸和坏阿姨!我要蜜蜜和漂亮哥哥!”
我完全沉默了。
尽管我很想乞求简亦凡再给我一点时间,至少别让郑俊翊再牺牲自己去跟水怿心做什么jiāo易,不要再有除我以外的人委曲求全,等拿到足以制裁水怿心的确凿证据,等大家都能确定安全……
可我开不了口。
我没法带着可耻的自私,要求简亦凡容忍我的任xing。
他能惦记我六年,已经给了我从来不敢奢望的惊喜——我爱的人也爱我。
在这场历经互相伤害、终于快要苦尽甘来的感qíng里,我们没有权利互相指责,更没有权利假惺惺地难过。
从头到尾,每个人都无辜。
错的,是命。
在简亦凡失望的眼神里,在郑俊翊晦暗的表qíng中,在唐蕊望而却步、不敢向前的动作下,我狠心掰开了康康的每一根手指,把康康放到了简亦凡的大腿上,像归还了唾手可得的幸福。
这幸福曾无数次光顾过我,但每次都在唾手可得时,被看不见的命运狠狠甩上一巴掌。
我松手那一秒,康康的眼眶剧烈收缩,皱着眉头,拼命扑腾,试图跳下轮椅,哭喊的声音都在发颤:“我不跟爸爸!我去孤儿院也不跟爸爸!”
简亦凡顾不上说话,气得浑身发抖,吃力地抱住康康,不让康康乱动,却被康康狠狠把轮椅撞翻。
眼看简亦凡向后重重摔下去,后脑勺撞在地上“咣”的一声,我吓坏了,慌慌张张地扶起他,焦灼地反应完全出于本能,连掩饰都忘了。
简亦凡搂着哭喊闹腾的康康,一把反扣住我的手,愣愣地看着我:“怎么?心疼了?怕我死?”
我差点脱口而出:我离开你,看你幼稚地拿唐蕊气我,统统都是心疼你、怕你死阿!
但我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喉咙里像扎满了鱼刺,痛得我想流泪,我只能矫qíng地别过头不看他。
康康显然这些天对简亦凡误会很深,恶狠狠地瞪着简亦凡,胸口剧烈起伏:“蜜蜜才不心疼你!你不是我爸爸了!我讨厌你!我恨你!你就跟大坏蛋唐阿姨过去吧!”
孩子总是这样直来直去,毫无城府,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童言无忌却更让人内伤。
简亦凡眼睛血红血红的,扬起手想打康康却又不舍得。
我láng狈地推开简亦凡,也推开康康抓着我衣角的小手,转身还想逃。
忽然,简亦凡掉在地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简瞳。
第『第四滴泪』023 当爱沦成死亡时
唐蕊上前,想替行动不便的简亦凡接听电话,可看到简瞳的名字,只能再度望而却步,攥着手机不知所措。
简亦凡皱着眉头,微微动了下腿,腾出一只紧抱康康的手臂,想夺过手机,但很快踉跄着趴了下去,完全使不出力气,似乎痛得要命。
我qiáng忍心酸注视着他,撞开唐蕊,抢过手机,滑动接听。
我以为简瞳也是听说了康康乱跑的事,打来问康康的qíng况,但并不是。
简瞳的语气,前所未有的紧张:“小凡,你爸有没有去医院找你?”
我一愣:“尹爸爸怎么了?”
听出电话这头是我,简瞳突然就哭了:“完了!完了!你爸没去医院,是么?”
原来,简姥姥和尼姑奶奶今天都没来医院,是因为尹鸩早在康康之前就失踪了。
大家怕简亦凡担心,没敢告诉他。
简瞳说得特急,泣不成声,语不成句:“我们、我们从早上开始找,恨不得动用所有关系……把凇城翻了个底朝天,可是到处都找不到,实在没办法了,才想到医院……”
本来这事不该我管,但念及十有八九是水怿心搞的鬼,我还是跟简瞳说:“别急,我们这边也去找找,完事给你打电话。”
简瞳已经焦灼到没了主意,一叠声地哭着说:“好,好,好。我们也再找找。”
挂掉电话以后,我有些愣愣地发怔。
水怿心是个聪明绝顶的疯子。
他能躲过监控,骗过测谎仪,在江南公园的摩天轮藏尸,在东盟公寓的电梯布置杀人现场,在超市停车场给简亦凡的刹车做手脚,在简亦凡的咖啡厅给水若烟下药……这些都是我畏惧他、被他威胁、离开简亦凡的原因。
只是我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简亦凡和康康身上,没想到他居然会把矛头转向尹鸩。
见我半天不说话,被唐蕊扶上轮椅的简亦凡也开始急了:“老头怎么了?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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