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求她:“你真恨我就起来打我!我不记仇了,不等长大以后再还手了!你醒醒阿!”
而尹蜜就像听不见我的话,始终静静躺着,没有表qíng,没有声息。
只有心电图……滴答滴答滴答……
替我诉说着……那些不敢说、不敢想的爱。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尹蜜——
如果四岁有爱qíng,那我对她,就是一见钟qíng。
第一次见着尹蜜,我还以为那个叫“尹叔叔”的男人,也把我当成小女孩,买了个洋娃娃送给我。
她不说话,也不动,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
瞅着她那张跟朵花儿似地的小嘴,我特想尝尝,是甜的还是咸的。
可我家简太后压根不让我跟她说话,还打了我屁股一顿,教训我:“尝什么尝?她是你姐姐!”
当时,我影影绰绰明白,姐姐得跟我有同一个爹,或者同一个妈。
于是我问简太后:“你不说尹叔叔不是我爸爸么?”
简太后叹了半天气,扔下一句:“反正她就是你姐姐。”
虽然不懂姐姐的嘴为啥不能尝,但我知道,只要提起尹叔叔和小姐姐,简太后整张脸就会垮得跟太子驾崩一样。
所以,我想尝尹蜜嘴巴的念头,只能作罢。
那会儿,简太后不知打哪给我弄来个野爹,姓林,叫林陌。
起初我不知道他是野的,喊他爸爸,喊得可脆生可好听了。
林野爹身体不大好,堪比男版林黛玉,时不时就呕出一口血。简太后却独独缠着那个病秧子,各种热脸贴冷屁股。
我这当儿子的都替她寒碜,水家兄妹能不拿我开涮么?
为此我在花园跟他们gān了一架,没gān过。最后神奇蜜姐跳出来给了水怿心一铁锹,把丫敲得头破血流。
毫无悬念,我被蜜姐那句“谁都不能欺负你”,迷得七荤八素,二见倾心,差点捧起她的脸,狂啃致敬。
但简太后有懿旨,姐姐不能吃!
我只好忍痛含泪跑远,恶狠狠地留下句:“我才不是你弟弟!”
我只好心头痒痒地看着尹蜜在水怿心怀里上蹿下跳、爬来爬去。
就像仙女下凡,送给我一块比金玉珠宝还珍贵诱人的糕点,却告诉我:你只准瞧,不准碰。
这不跟拿鱼引诱猫,拿ròu考验狗一样么?
简直惨无人道!
万幸的是,简太后倒贴林野爹并不愉快,尹叔叔反倒显得痴心一片。
尹蜜于是提议,利用我把简太后引到尹叔叔的房间。
别多想,尹蜜从小到大都纯qíng无比,仅仅是为了给大人提供一个好好说话的机会。
而水怿心那个傻bī,迄小就骚包,出了个灌醉简太后的馊主意,还振振有词地跟尹叔叔邀功:“我们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也懂,灌醉了,剩下的事就都好办了。”
非常好奇办什么事的我,由于自幼习惯了看简太后脸色行事,不敢口不择言地乱问。
可尹蜜敢。
尹蜜问完,水怿心的傻bī妹妹顿时来了jīng神,笑眯眯地和尹蜜说:“等你长大了,我哥灌醉你,你就懂了。”
难以想象,只有十岁的水怿心、水幼清两兄妹,一个比一个邪恶。
尽管我和尹蜜听不懂他们兄妹的话,尹叔叔却听得懂,横眉竖目地厉喝:“你们敢?”
水怿心咂舌:“有什么不敢的?我都不嫌弃你当我岳父呢!”
尹蜜又不经大脑地替我问:“什么是岳父?”
尹叔叔忍无可忍,凶巴巴地对尹蜜挥起拳头:“我不在的时候,你只准跟小凡弟弟在一起玩!不想挨揍的话,就给我离水怿心那臭小子远一点!”
于是乎,我的洋娃娃甜点,重新回到了我身边。
奈何我依旧只能瞧,不能碰。
因为,简太后被尹叔叔带回凇城……关起来了。
那会儿我不知道,尹叔叔就是我失散多年的亲爹。
尹叔叔把我妈关在地下室,我就绝食抗议,摔着杯杯盘盘,装哭撒娇:“你不是我爸爸!我要见我妈妈!我要找我自己的爸爸!”
结果我的洋娃娃甜点,从餐桌那头跳下来,反手给我一嘴巴,皱着鼻子冲我吐舌头:“他就是你爸爸!他是我们的爸爸!你不准这么没礼貌!”
我索xing也不演了,嚷着我爸才没这么凶、这么笨,跟尹蜜扭打在一块。
等尹叔叔拉开我俩,尹蜜立刻搂着尹叔叔的脖子嚎啕大哭:“爸爸不笨!爸爸不凶!我要找妈妈!我不要跟他有一个妈妈!”
明明我被咬破了鼻子、挠得满脸花,尹叔叔却声声哄着尹蜜,说简太后多温柔、多聪明,只有我才是爱打架的笨蛋。
我登时火了,凭什么尹蜜哭就有人哄,我哭就没人理阿?
然而不待我发作,尹蜜已经止住哭,又朝我扮起了鬼脸,得意地笑着叫我:“白痴弟弟!”
终于,我发现,天上仙女送的点心,完全金玉其外,咬一口都能把牙硌掉,遂再次打消了尝味道的怪念头。
尹叔叔也是相当配合,调开了我和硌牙点心的作息时间,减少了我俩的jiāo集。
我因祸得福,偷来地下室的钥匙,串通林野爹,救出了简太后。接着又福兮祸所依,迎来了简太后和林野爹的婚礼。
那场婚礼,林野爹没出现,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导致尹叔叔推开门,牵着尹蜜闯进礼堂时,除了我,谁都没有发现。
比北斗七星加在一块还耀眼的尹蜜,分毫没能削弱宾客们的窃窃私语。各种说我妈“小三”、“耍心机”、“奉子成婚”的话,不绝于耳。
虽然不清楚那些话的含义,但从大家的表qíng里,我读得懂,不是什么好话。
简太后一看见尹叔叔就急了,叫着林野爹的名字绝尘而去,丢下我不管了。
尹蜜在周遭饱含非议的吵闹声中,跳着催促尹叔叔:“快去追妈妈阿……你答应过我,一定会给我一个妈妈的,所以,不可以哭,要加油阿……怎么还愣着呢?快去追妈妈阿!我来照顾小凡弟弟!”
那是我唯一一次看到,我素来不可一世、恨不能把自己当皇帝的父亲——尹鸩,仓皇落泪。
也是我第无数次看到,素来对我冷脸相待的尹鸩,温柔宠溺地摸着尹蜜的头发,小心嘱咐:“爸爸这就去,你要好好照顾弟弟。”
尹鸩走后,尹蜜越过人群,坐到我身边,揽过我的肩膀,握住我的手,笑意盈盈地安抚我:“别怕,我陪你,我会唱歌给你听。”
我莫名觉得温暖,烦躁的心qíng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甚至,我觉得……如果真有仙女,一准是像她这样笑;如果仙女会唱歌,一准唱得像她这样好听……
如果,四岁真的可以有爱qíng,那我对尹蜜,也是日久生qíng。
那天直到礼堂的宾客散尽,简太后、林野爹和尹鸩像三只水鬼一样回来以前,尹蜜始终和我头挨着头、脸贴着脸,奶声奶气地唱着那首叫《LePaplillon》的法语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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