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头靠在玻璃窗上,阖上眼帘,轻柔暖人的阳光在他和她的周身流转,让人舒服地直想叹息。
家羡想要当面和书店老板“贞子”道一声“新年快乐”,毕竟她经常光顾她的店,却从来没掏钱买过一本(不是她不愿意花钱买,而是她看小说从来不会看第二遍,更别说书店里摆在书架上的书卖相实在差劲,难以让人起购买的yù*望……),特地来送上一句祝福,也算表达她作为“顾客”的诚意。
然而这次书店的气氛却异常诡异,还没踏上台阶,已然听到里面“热闹”的争执声,家羡和家航面面相觑,都有点进退两难。
用“争执”来形容里面的qíng形其实有点过了,因为只有一个男人的低吼声不停响起,而书店的主人则一语不发。
“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你说你需要时间,好,我给你,可你自己想想,这都过去多久了?你真打算一辈子与世隔绝吗?”
看起来,这个男人似乎很生气,不过声音里有着明显的恳求和关心,虽然不知道他的模样,家羡却能猜到,这样的低低的微带一点儿沙哑的嗓音只可能属于一个成熟男人。
书店老板还是不出声,这时,男人放轻语调,换了劝说的口吻:“跟我回去,好吗?我……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
家羡没再听下去,拉着家航赶紧走了,她没偷窥人隐私的习惯,今天破天荒驻足听了一小会儿,即使是因为一时无措,也已经算无礼了。
脚下的这条巷子确实看着很是冷清,阳光虽厚,也无法全照进来,一大半的路都笼罩在暗影里,颇有点寒气bī人的感觉。直到出了巷子,重新沐浴在阳光下,刚才偷听引起的压抑感才慢慢消失。
两个人往公jiāo站台走,家航突然起了感慨:“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她笑笑,即使这位“怪异”的书店老板身上有在常人看来“匪夷所思”的故事发生过,她也一点不感到好奇,不过听他这样讲,多少也有些怅然:“是啊,都一样,只不过有喜有悲罢了。”
“一提到故事,不论悲喜,总是难免惆怅,不过既然是故事,说明都是已经过去的事qíng了,所以还是让故事留在过去比较好。在我看来,故事本来就该是属于过去的。”
她不置可否,眼看一辆公jiāo车驶近站台,缓缓停下,忙拉着他往前跑,一边跑,一边笑道:“管他什么故事,管他什么过去,现在我们必须得跑快点了。”
过年这天,和往常一样,家羡跟着父母去了爷爷奶奶家。或许是因为有了爱qíng的滋润,她的气色看上去出奇地好,皮肤光滑,一点点粉红色在双颊上晕开,颇有小女孩的可爱娇嗔模样,加上头发长长了许多,再不是从前那个留着硬朗短发的假小子,奶奶看了,连夸她越长越标致,还顺便表扬了下对孙女“照顾有加”的儿子儿媳。
陶烈钧和徐可若笑着接下长辈的称赞,彼此对望一眼,很是有点心照不宣的意思。
家羡摸摸自己的头发,她当然知道自己的改变是显而易见的,可是被家人这么直白地说出,还是会感到不好意思,尽管他们并不知晓她想改变外形的原因。
她有过告诉家里人她已经恋爱的想法,几次话到了嘴边却又吞了回去,可能是由于她一向内心封闭惯了,让她突然之间在大人面前抛出这么一个重磅消息,她不敢想像会在这个其乐融融的房子里掀起什么样的大làng。
可是不说的话,她又觉得对不起家航,他给了她几乎算得上最大的诚意和真心,如果她连知会家人一声都做不到的话,岂不是将自私做到了极致?再加上家航从不在这件事上给她施加压力,反倒叫她更觉愧对了他。
吃年夜饭的时候,她鼓起勇气,在爸爸给爷爷斟酒的时候,要求给她也来一点儿。爸爸眉毛动了动,略有点意外,爷爷则是诧异地连杯子都忘了放下:“女孩子喝什么酒?别喝酒,你跟奶奶和妈妈一样,喝点果汁就行了。”
她不免讪讪,知道爷爷一直对她的撒娇无力招架,于是撅着嘴,央求道:“爷爷,我就喝一点点尝尝味道,就一点点,我保证。”
爷爷皱着眉毛,眯起眼睛摸着下巴苦想一下,还是妥协地笑了:“行了,烈钧,给你闺女也来一点,就一点点,不许多,今天过年,就破例一回。”她转向孙女,乐呵呵地说,“在外面可不能喝酒,知道吗?”
她连连点头,生怕爷爷反悔似的,马上接过爸爸的酒瓶,给自己手边的玻璃杯倒了浅浅一层酒,薄薄的液体堪堪盖住玻璃杯的杯底,她就在爷爷的盯视下住了手。
她端起玻璃杯,仰头一饮而尽,这架势让一桌的四个大人都瞠目了,她不等他们问什么话,露出一个羞怯但果断的眼神:“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我有件事想告诉你们……我jiāo男朋友了。”
不是说酒壮怂人胆吗?为什么她喝了酒,老老实实全招了,这会儿反而觉得浑身发烫,脸热地有快要烧着的感觉?
之后的几秒,餐桌上一片寂静,可谓鸦雀无声。可很快,几个大人全都笑了,她晕晕地看着他们,爸爸妈妈的笑带着欣慰,带着慨叹,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而爷爷奶奶两个人则笑地合不拢嘴。
“我说家羡,jiāo男朋友多好的事qíng,跟我们说还用得着借酒壮胆?放心吧,我们家很开明,只要找的男朋友是正经孩子,我们都不会有意见的。”
“是啊,”爷爷也说,“我是说你怎么突然想要喝酒了,还以为你受了什么委屈,想学人家借酒消愁,原来是有重要事qíng要宣布。”
妈妈打住两位老人的逗趣:“爸,妈,你们再笑下去,家羡估计要甩袖子走人了。”
“我们这不是高兴嘛,”爷爷冲家羡眨眼睛,“跟我们说说,那孩子是什么样的?叫什么名字?家里人做什么的?”
家羡揉揉滚烫的脸颊:“他叫单家航,很优秀,学习好,人也好,算是我的学长,至于他家里……他妈妈是我们学校德语专业的副教授。”
“不错不错,”爷爷频频点头,又问,“那他爸爸呢?”
她哑然,低下头,低声说:“他爸爸不在了。”
爷爷愣住,叹口气道:“唉,单亲家庭的孩子不容易,照你这么说,我看那孩子还挺靠谱的。”
她无暇顾及家里人再说什么,因为她正处于一种说不清的亢奋状态,偏偏头又晕地厉害,好在大人们都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只是感叹两句“吾家有女初长成”,没再多问。
吃过年夜饭,家羡等不及攥着手机去了爷爷奶奶的书房给家航打电话。
客厅的谈笑声隐隐约约传来,玻璃窗外的爆竹声此起彼伏,烟花呼啸着冲天而上,在暗空中肆意绽放,拼凑成美妙的图案,斑斓多姿的色彩溢满这座城市每一个角落,也溢满她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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