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父母的回国,陶家羡无疑是开心的,但是因为四年qíng感jiāo流上的缺失,她差不多已经忘记如何在父母面前撒娇,但这一点小小的遗憾并不妨碍那段日子成为她童年中最快乐的时光。
她被父母接回家的那一年,宋烨高中毕业,飞去英国读大学。对于这次的别离,她依然伤感,但因为重获父母的陪伴,她的难过并不深刻,只持续了几天,就淡忘了。脸上的笑意和学习上的勤奋也没有随着宋烨的离开而消失,短暂的失落感过去以后,她一如既往是大家眼中爱笑的乖巧女孩。
然而某一天,陶家父母突然发现步入青chūn期的女儿变得寡言少语,除了每周去爷爷奶奶家一次,再不时去书店转转,回到家基本闭门不出,不是整日待在卧室里,就是在书房里一待待几个小时没动静。
徐可若每次拧开女儿的房门,看到地都是她腰背挺直坐在椅子上,微低头伏案学习的模样,只在偶尔某个时刻,会难得发觉她对着窗外发呆,两眼空茫无神,轻轻唤一声“家羡”,都能吓她一跳。
徐可若把好不容易捕捉到的一点异样偷偷告诉丈夫,陶烈钧也十分纳闷,甚至暗暗怀疑女儿怕是早恋了。可他们并没在家里任何一个角落找出一丁点蛛丝马迹暗示女儿和哪个男孩子有亲密往来,打电话给她的班主任,试探询问女儿在学校的表现,得到的都是满口称赞,最多只说陶家羡似乎总是独来独往,看起来太过沉静,不大合群,但紧接着会一转话锋,直说这并不算xing格缺陷,学习好的学生或多或少都会有那么些特别之处。
夫妻俩总算稍微安心了些,再一想,的确小题大做了点,孩子长大了,总会有自己的小世界,即使女儿xing子内向了,但至少她还是温顺乖巧的,在学习上自觉用功,其他方面也从来不让大人cao心。这样的青chūn期叛逆,没有超过他们的接受范畴,着实没必要一惊一乍,仅凭几次无伤大雅的出神,就大动gān戈去揣测女儿的心理。
☆、2-2
徐可若印象最深的是女儿第一次来月*经的qíng景。那时候陶家羡读高一,某天晚上,陶烈钧在医院值班,徐可若结束一台手术回家,已经快十点半了,她疲惫地揉着眉心,打开玄关灯,意外看到陶家羡正坐在沙发中央看电视,不由一怔,但她的意外只持续两秒,很快笑了,走到女儿身边坐下,摸着她扎着长长马尾的头顶,柔声问:“家羡,在看什么好看的节目?”
陶家羡侧头看着母亲,眼神闪过一瞬的羞涩,但并无躲闪:“妈妈,我今天上午来月*经了,弄脏了裤子……”
徐可若的手一顿,不是因为女儿初cháo带来的震撼,而是她说到这事时的冷静,全无其他女孩子束手无策的窘迫。她捉住女儿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摩挲:“肚子疼吗?”
陶家羡摇头,仍是镇定地说:“不疼,就是有一点点怪异,我怕您洗衣服看到血迹会吓到,所以告诉您一声。”
不知怎的,这幅小大人的样子竟然逗笑了徐可若,她拍拍掌心上的手,轻轻笑着:“不疼就好,要注意的地方需要我跟你讲讲吗?”
陶家羡还是摇头:“我都知道,我自己看过生理卫生书。除了这件事,我还想和您说一件事。”
“什么事?”
“我打算周末把头发剪了,我想留短发,长发要làng费时间打理,我想挤出更多的时间学习。”
“你舍得吗?”徐可若摸着她的马尾,问她。她不知道,一向视自己的头发为珍宝的女儿为何突然会起这样的心思,只当她是一时心血来cháo,过两天估计又是另一个想法。
可当周末,陶家羡真的顶着一头男孩子气的短发回到家,徐可若才隐约感到,她的女儿恐怕以后都不会再变回曾经那个总是笑眼弯弯的女孩子了,而且陶家羡的叛逆期即使称不上“叛逆”,也好像过于漫长了些。
其实陶家羡并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转变算叛逆,她没有成长为问题少女,只是多了让她困惑怅然的心事和……某个人而已,她需要的不是朋友,也不是父母的理解,她急需的只是沉下心来的思考,好让自己能找到那些困扰她问题的合理答案。
陶家羡成绩优秀,高考以高分被录取到本地的H大。H大是全国著名高校,尤其以工科见长,文科稍微逊色一点,但在全国同专业中也是实力比较靠前的。
填志愿的时候,她父母表示完全尊重她的想法,只稍微提了一点建议——希望她不要离家太远,就让她自己作主了。她略作考量,将H大外语学院的德语专业放在第一志愿,并如愿被录取。至于为什么选德语专业,她自己也说不清具体为了什么,大概只是因为她对早就熟悉的东西厌烦了,单纯想尝试一个全新陌生的事物罢了。她不知道这样做算不算对自己的一种叛逆,但至少家里没人觉得她的决定是错误的。于是她怀着一丝期待迎来自己的大学生活。
H大离她家不远不近,和父母商量后,她选择了住校,毕竟她不能总活在大人的羽翼之下,她得学会独立,父母对她的想法照旧赞成,每到周末会雷打不动开车来学校接她回家住两天。
四人间的宿舍,当然没家里舒适宽敞,但身处狭窄拥挤的空间,她莫名觉得放松,至少头两个月是这样的。
同寝室的女孩子中,有一个是三班的,叫李恬恬,人长得高高瘦瘦,留着齐耳短发,为人xing子偏冷淡了点,好在并不难相处。还有两个人和她一样,同是二班学生,住她斜对面chuáng铺的叫苏云,来自另一座一线城市,常常大笑,xing格外向热qíng。另一个住她对面chuáng铺的叫杨丹韵,来自外省一个小县城,微胖,个子不高,厚厚的长发直垂腰际,待人不冷不热,似乎对什么事都不上心。
然而两个多月以后,陶家羡发现,自己识人的本事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杨丹韵并不是对事不在意的人,相反的,她一旦对某件事上心了,会不依不饶到可怖的程度。也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她和陶家羡说话,时时有意无意地话中有话。
陶家羡百思不得其解,她自认从不乱说话,待人也算和气,思前向后,想破脑袋也不懂杨丹韵对自己的敌意来自何处,她试着拉低身段和杨丹韵沟通,但杨丹韵并不领qíng,日子长了,她也懒得再làng费口舌,自讨无趣。不管杨丹韵以什么理由挑她的刺,她只当没听见,左耳进右耳出,倒也不觉得心qíng受影响。
德语系女多男少,除了她,还有另一个叫潘莉的女孩子和她留给人的感觉一样,做什么事都是独自一人。后来的日子,她常常想,她会和潘莉成为亲密的朋友,大概是因为她们都是拥有自己的小世界并且坦然承受孤单的人,至于这样的“承受”是享受还是不得不接受,她也从未弄明白过。
她已经忘记她们是从哪一天开始走近的,她只记得,当知道潘莉住她隔壁寝室,和她仅一墙之隔时,她才吃惊发现,自己居然从来没在宿舍楼见到过她,或者说,她从来没注意过除了自己宿舍外的其他女生。意识到这一点,她不免好笑,这样对外界失去感知力算得上孤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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