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电梯,穿越长廊。野鹤的眼不够用了。虽然他并非第一次进城,也不是没出入过高档场所,但那是跟着师父。这一回自己独挑大梁。我的娘啊,这吊顶怎么那么高,这大理石装潢怎么那么气派,这室内怎么还有花园凉亭,小桥流水。
走着走着,他感觉气有点闷,腿肚子转筋,快跟不上苏文桐的步伐了。
离办公室门口不远,苏文桐示意野鹤等一等,容他先观察。
举目望去,屋里只有李婷的电脑前面有人。他让野鹤做准备,自己大摇大摆进去。
“呀,苏处。”
李婷站起身。
“您不在休假?是不是舍不得我们呀。身体好些没?”
“好一点了。我有东西忘在单位,顺道来取。”
苏文桐一边假装收拾桌柜,一边吸引李婷注意力。外面的野鹤翻包找测煞气的罗盘,手越抖越找不着。
“处长她们呢?”
“去周边区县排查工业用地了。”
“老郑也去了?留你一个看家。”
苏文桐有点失望野鹤没能亲眼观察董云芳。不过董云芳在外调研这么频繁,侧面说明,工委会的成立、新区的落实,箭在弦上。
“见习生呢?”
“调走了。好像要去金灯镇还是哪个乡的规划所。”
苏文桐轻声说:“这里越来越空了。”
想到最近各种理由离去的同事,李婷的面色转而黯淡。
她随即振作jīng神说:“等新人一到,就热闹了。”
苏文桐想,董云芳的H大帮一旦人马齐整,对李婷是个不小冲击。新领导,新同事,她得一切从头开始,甚至让路。然而,李婷脸上丝毫看不出qiáng颜欢笑的迹象。
这时,他的眼角瞥到野鹤缩着脖子进来,手持一个金属仪器,滴滴作响,到处排查。他心想,嚯,现如今跳大神的都与时俱进了。
李婷大声喝问陌生人:“哎,你gān嘛的?”
“我,我。”野鹤没想到大楼里连个小姑娘都这么声直气壮,嘴皮子一时不利索了。
李婷抄起电话,要直拨行政处。
“哦,我叫来的。医生给我检查,说怀疑我常呆的地方有辐she源。我搞不清家里还是单位,请人都查查。”
“啊?”李婷呆了,“我说这些天我怎么头晕脑仁疼,会不会由于食堂装修的缘故呀?”
“谁知道。李婷,你得替我保密啊。”
金属仪的噪声越来越大。野鹤循着声音走,直奔董云芳的处长室。
“处长那边不对劲吗?”李婷跟苏文桐咬耳朵。
当然不对劲,很不对劲。
噪声的顶点在董云芳的衣帽架附近,达到刺耳的程度。苏文桐脸色苍白,曾经吓晕他的女士挎包平时就摆放在那里。
“苏处,你走啦。那个,有没有辐she呀?”
“得回去化验。为预防万一,你备点防辐she中糙药。”
李婷送他俩到电梯间。苏文桐深知,李婷根本不像表现的这么无知。不过,今天的事,就算她抱有怀疑,也会闷在心里。她只需要表面上的合理解释,苏文桐则提供这个解释。
电梯厢里,苏文桐问:“怎么样?”
“煞气,好大的煞气。邪物不止一个。”
两人下到一楼,打算转另一部下地库的电梯。忽听有人叫苏处长。
“师父,你先下到车库那层等我。”
苏文桐向另一边走去,问什么事。行政前台说,有个给管理处的信封,由于收件人总不在,没人签收,想请他带上去。对方并不清楚他在休假中。
“是谁的?”
“叫董云芳。您处里新来的?”
听到这个名字,苏文桐便接过来。当寄信人的落款和地址收入眼底时,他整个人登时如遭雷击。
“苏处长?苏处长?”
声音好像乌云,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苏文桐木然抬头。这时,另一个前台说:“哎,进门的是不是董云芳?”
他蓦地回身。董云芳和老郑,还有建设、地信处的人陪同着从大门外走来。董云芳一眼瞅到他,便死死盯住。她变得更像某个人了。
他和她对视,没注意老郑对他存心视而不见。
“哎哟,我有些头疼。”董云芳举止夸张地摸住头。
老郑立马关心问候:“是不是中午的酒喝多了?”
董云芳好像真的不舒服,老郑赶紧把她扶去最近的会客厅,满世界嚷嚷找解酒药。与此同时,苏文桐的胸口传来灼烧感,是护身符在发烫,烫得似乎快冒烟了。
他听到其他处的人的窃窃私语。
“管理处怎么了这是?死的死,晕的晕,病的病,罢工的罢工。”
“转型期嘛,正常。当初老局长出事,那才叫jī飞狗跳。”
护身符的烧心感有所减轻,苏文桐拖着沉重的脚步去按电梯。门开启,野鹤出人意外地还留在里面。他哭丧着脸说:“电梯坏了,不动弹了。”
苏文桐扫了一眼:“你没按楼层。”随后按亮B2。
两人回到车里。苏文桐将双手搁上方向盘,头埋进去,沉默良久。
“有个地方。师父,明天你务必要陪我去。”
野鹤说:“好。”
“师父,我不会让你白去的。你得生活,有徒弟要带。你开个价,千万别客气。”
野鹤犹豫再三,一咬牙,伸出一根手指。
“一万?”
“没有没有。那是在闹市开馆的天师的价,我就要一千,出活儿做法行咒一套全包。”
“事qíng只要顺利,我给你一万。只是,师父,这一趟是福是祸,我敢说天也难料。恐怕要你一显闲云大师传授的身手了。”
☆、怨车
接下来,是苏文桐有生以来最煎熬的一天。
他本以为自己会夜不能寐。出乎意料,他度过了这段时间以来最平静的一晚,睡眠质量非常好。早晨洗漱时,他暗想,难道真是野鹤给的那张镇宅符,阻止住蝴蝶骚扰他的梦境。
临出发,他激qíng迸发,和林珮厮磨温存了好一会儿。
林珮很久没这么满足过,笑着说你不是出去半天,怎么像要出差两礼拜。
苏文桐轻轻抚摸她喘息的嘴唇,说:“这半天,要走完八年的路。”
然而路哪有那么好走。离家不多时,他连人带车,被堵在两条街外的路口处。
身边车水马龙,不耐烦的喇叭声响成一片。眼看绵长的车队前后望不到头。于是,苏文桐微摆方向盘,见fèngcha针,一点点偏离原路,从齐头并进的车流中杀出一条斜线,右转进一条巷子。
没等开出几十米,他忽听身后一阵急刹和轮胎摧残路面的轰响。
从后视镜看,一辆黑色SUV,如一团乌央的乌云,也一猛子从主路扎进来。它打轮蛮横,拐弯又突然,弄得几辆直行的车差点刮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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