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泽,你咋了?”
“妈,我很累,我休息下。”
身后的声音小小的,“妈,哥哥高三了,估计是压力大了吧。”
“大概是吧。”
细碎的声音像是蛇,一点点往心里钻。
苏泽深想起自己放了学,站在高一的教室门口一直等着苏梁浅出来,雨很大,打着伞面,噼噼啪啪响,他站在伞下,像是站在cháo水中间,随时会被cháo水淹没,冲走。
拦住了苏梁浅的同学,得到的回答却是一个很好看的男孩子送她回家了。
很好看的男孩子?谁?
一个名字就这么浮现了上来,苏泽深开始往家跑,一路上,书包打着自己的背部,像是锤子,一下一下锤在胸口,脚落在地面,溅起了一朵朵水花,苏泽深听着自己的心跳,大脑一片空白。
进了自己的房间,坐下来,心跳开始平复,大脑却开始运转。
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
苏泽深问自己。
在崩溃的边缘,他摸索着自己内心的真实,很多被遗忘的梦境开始在眼前旋转,重组。
那些不断出现于梦境中的白衣少女,有着长长的马尾,声音软糯,会抱着自己说,我很冷,但是她的脸却始终被雾笼罩着。
你是谁?
苏泽深一遍一遍问着,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我会这么这么地爱你?
但是回答永远只有一片风声。
如今,缠绕着自己的风声终于停止,苏泽深看见了她的脸。
大眼睛,小嘴,白皙的皮肤,小小的酒窝。
是小浅。
轰然一声,世界开始坍塌,梦境斑驳成碎片,纷纷扬扬落下,苏泽深仰头看去,只觉灯光灼眼,自己被世界遗弃。
真相的面前,人又要如何自处,没有了梦境的保护,现实是如此地惨痛。
我,苏泽深,居然爱上了自己的亲妹妹。
真是可笑啊!
可是,我终究是哥哥。
苏泽深不断提醒自己,然后背过身,假装悬崖从不存在,一切都很好,很完美,他会微笑着祝福妹妹。
身后风声很大,苏泽深知道自己必须小心,一步错,就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然而命运总是弄人。
梁连仪最后还是背叛了妹妹,上了大学之后,他爱上了其他人,和苏梁浅提了分手。
苏梁浅开始崩溃,白日里一切如常,照旧上学,夜里却一直哭泣,那些细碎的声音让一墙之隔的苏泽深也跟着辗转反侧。
黑暗无边无际,哭声像是一道细细的绳索牵系着两个人,苏泽深想要敲开妹妹的门,想要将她抱住,想要擦去她的眼泪,想到最后,也只是翻了无数个身,然后沉默。
哭声堆积在心里,像是云,遮盖了一切,虽然轻,久了,多了,也会成为雨,最后轰然落下,将世界都砸碎。
苏梁浅考上大学,苏泽深看着录取通知书上的名字沉默,他记得,这是梁连仪的学校。
回家的路上,苏梁浅喝醉了,苏泽深背着她走在漆黑的街道上,灯光昏暗,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像是只有一个人。
脚步声在寂静中被放大,苏泽深听见了妹妹的梦呓,只有两个字,连仪。
“小浅,我让你们见一面好不好?”
苏梁浅没有回答,她已经睡着,头趴在哥哥的肩膀上,黑发垂到了前面,拂着苏泽深的脸,他突然就这么下定了决心。
☆、第十七章往事如刀
你观察过水的流势吗?
起初,只是小小一滩,顺着沟壑向前流,然后有水加入,一点点壮大,前面有石子,就绕开,有沟槛,就下落,它所有的轨迹都只是些琐碎的细节,可是等有朝一日,浅水变作大河,你才会明白,那些不经意的拐弯这么深刻地影响了一条大河。
人,也是如此。
站在命运的分叉口,决定似乎只是漫不经心的一件事,往左走,往右走,都可以,事qíng扩大了,再回望,才知道那个漫不经心地时刻,命运的手已经落了下来。
苏泽深以妹妹的名义将梁连仪约了出来,在郊外的小仓库。
然后将梁连仪和苏梁浅放在了一间房子里,自己躲在角落里抽烟。
烟燃得很快,因为苏泽深的呼吸急促。他一手夹着烟,一手揣在兜里,嘴近乎贪婪地吞吐着白雾,一双眼却死死盯住了谈话的两个人。
地上的烟头都没有燃尽,就被丢下,苏泽深很烦躁,他突然站了起来,说,“我在门外抽烟,你们谈。”
这是他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
等听到争执再进来的时候,苏泽深已经看见了梁连仪的尸体。
血流了一屋,将躺在地上的梁连仪淹没,血污中,只有他的眼睛还睁着,像是死鱼的眼睛,早就失去了光泽。
而苏梁浅握着砖头,坐在角落。
砖头上有血迹。
苏梁浅抬起了头,对着苏泽深开口,“哥,我杀人了。”
声音中没有一丝波澜,只有绝望。
走过了一地鲜血,苏泽深伸出颤抖的手去抱妹妹,感受着她肩头的颤动,心也跟着抖。
“哥,该怎么办呢?”一如小时候,苏梁浅将头靠在了哥哥头上,问道。
该怎么办?苏泽深也在问着自己。夏□□衫轻薄,眼泪透过薄薄衣衫一直往心里钻,苏泽深想起了那天的大雨,想起了雨中的自己,想起了控制不住发抖的身子,他终于伸手抱住了妹妹的头。
“你会恨我吗?”他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苏梁浅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恐惧扼住了她的心神,所以她只是沉默,仍旧紧紧抱住哥哥的肩膀。
“起来吧。”苏泽深对着妹妹微笑,“听我的话,往前走。”
阳光从破窗中落下来,将前方的路照亮,就像是黑暗从来没有存在,身后的尸体只是个幻影,他仍旧是那个七岁的小孩子,拉着妹妹的手,下定决心一辈子保护妹妹,她仍旧是那个五岁的小姑娘,跟着哥哥就觉得天塌下来也不用害怕,前方无论是什么,都有哥哥保护,这种念头是这样的坚定,苏梁浅心里却还是空dàngdàng的,脚下发虚,就这样吧,她想着,一命赔一命,我早就该明白,梁连仪是我命中的劫数。
但是她没有注意到哥哥的眼神,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现在只有一片平静,像是深冬的水面,将所有波澜都隐藏。
等苏梁浅反应过来的时候,头上已经被蒙上了黑色罩子,尖叫,挣扎,手却紧紧被勒住,“哥哥?”她试探着喊着,没有得到回应,只有衣衫的摩擦声,在黑暗中加剧了恐惧。
手被缚住,苏梁浅被拖行进了房间,眼前只有纯粹的黑暗,心像一个放大镜,放大了所有的恐惧,苏梁浅继续挣扎,却只觉得口腔中传来了异味,晕眩的感觉像是水波dàng漾开来,自己身处正中间,站立不稳,只能倒地。
苏泽深看着妹妹倒在地上,冷静地用绳子绑住她的手和脚,然后用胶带封住了她的嘴。
沉睡中的苏梁浅安详一如婴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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