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你说他gān什么,他还肯做事,你什么都没gān。”沈晓星轻轻打了一下祁善。她这个女儿谁见了都说温厚大方,唯独在对待周瓒时得理不饶人,“也不怕子歉看了笑话。”
“他不是想要表现?我成全他。”祁善小声嘟囔。
沈晓星说:“他表现给谁看?”
周瓒无所谓得很,揽着沈晓星的肩膀将她推出门,“善妈,早去早回。”沈晓星夫妇叮嘱了他们几句,又让子歉“有空常来”,随后就出门去了。祁定还有些磨磨蹭蹭,沈晓星提醒他晚了就只能看电视剧重播,他换鞋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祁善要回房间换身衣服,周瓒叫住了她,抛给她一支药膏,说:“舒缓蚊子叮咬的,都几天了,蚊子包还没消。回头别又赖在我头上。”
祁善接了,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周瓒笑道:“看什么?难道要我给你涂?”
“快滚去洗碗吧。”祁善瞪了他一眼,想要上楼,看到坐在沙发上翻杂志的子歉,又有片刻犹豫。周瓒看穿她的心思,话里带着鄙夷:“一下都离不开,怕我吃了他?”
祁善楼梯刚走了一半,听见周瓒和子歉闲聊,问最近有什么好电影。子歉答了。周瓒不经意地说:“还是看电影好,免得在室外又喂了蚊子。她那种疤痕体质麻烦得很。你要小心,啃一口第二天包管全世界都知道。”
“周瓒,你给我闭嘴!”祁善扶着栏杆骂道,刚才对他赠药那点小小的感激瞬间dàng然无存。
“什么都说不得,你们有那么纯洁吗?”周瓒不买账。等祁善上了楼,他也朝厨房走去,不忘好奇地问子歉:“她跟你聊天连‘啃一口’这种词汇都不许用?”
子歉淡淡道:“她不想说的话题我会尊重她。”
“那你就错了。”周瓒失笑,“祁善骨子里可比她那张知识分子的脸奔放多了。她是冷面混子,外表温良,里面五毒俱全,像穿着qíng趣内衣的尼姑。”
子歉把手里的杂志扔到一边,皱眉道:“阿瓒,你有完没完!”
周瓒轻佻地chuī了声口哨,“我又说错话了?”
“你说再多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小善她不想和你在一起。你们从前关系再好也没用。”
“你知道我和她从前有多‘好’?”
“她不选择你这样的混账简直太明智了。”
子歉难得对周瓒说了重话,周瓒也不放在心上,依旧和颜悦色:“说起来你和魏青溪以前也好得很,可惜……哦,我忘记问了,魏青溪这个话题可以聊吗?”
“这不关她的事!”子歉的沉稳出现了裂fèng,语气也带了几分狠劲。他就知道青溪的事少不得周瓒cha一腿。
“你们俩的关系断了,可我和她还是朋友。”周瓒倒了杯水,靠在厨房流理台旁,“她对我说过很多村寨里的趣闻,比如……”周瓒回忆了一下,在脑子里翻出了那个拗口的词,“对了,叫‘叩心门’,你一定听说过。”
子歉茫然了好一会才想起了周瓒说的是什么。那只是青溪她们那个苗族村寨的传说。苗女多qíng,为保qíng郎永不变心,她们有古老的法子。据说两个有过亲密关系的男女只要收集一缕双方的头发,系在一起烧成灰,再在恰当的时辰合着心头血服下,就能永不分离。这个说法流传至今,即使还有人记得,也早已成了一种形式上的寄托。若真能奏效,世间哪来那么多痴男怨女。子歉不明白周瓒为什么要跟他提这个。
“我听青溪说,她有过机会在你身上试一试,可她舍不得,万一显灵了,她不想在你不qíng愿的qíng况下绑住你一辈子。说得好听,你们到底睡过没有?”周瓒也不管子歉的脸色变得铁青,过了一会又说,“改天让她在隆兄身上做试验,把隆兄给降住了才是她的真本事。”
“隆兄?”
“你还不知道青溪跟了隆兄?”周瓒夸张地感叹,“他们俩凑在一块真是绝了,我听说隆兄现在根本不让她上班,还给她租了房子。你的小青梅泼辣得很,隆兄身上的巴掌印就没断过。细节不说了,我也受不了。”
趁子歉还在震惊之中,周瓒悠哉地chuī着杯里的热气,自说自话道,“祁善最喜欢听那些旁门左道的事,你说,‘叩心门’这回事她信吗?我反正是不信的,不过试一试也没关系。”
子歉再也无法安坐,所有他不愿意去想的事全堆积在胸腔里,所xing还能发声,他说:“周瓒,你别欺人太甚!”
周瓒说:“嫌我碍眼?这就对了,我们本来就是对方的ròu中刺,何必百般做作地扮哥俩好。”
“别得意,你得到的一切只是因为命好,哪一样靠的是自己的努力?你这种人和寄生虫没两样,离开了宿主你什么都不是。”子歉愤恨之余,也不在乎说出长久以来自己内心对周瓒的评价。
“莫非你以为是我霸占了你的好‘二叔’,还有祁善?我是寄生虫,因为那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东西——我的家庭,我的感qíng,每一样你都要介入,那我不也可以把你当成侵略者?”周瓒反唇相讥。与子歉的紧绷相反,他似乎还想着别的事,在橱柜和刀架间一阵翻找倒腾,很快,他找到了想要的东西,背对着子歉发出极轻的嘶声。
子歉咬牙道:“你没珍惜过你得到的东西,也不配得到。就拿祁善来说……”
周瓒转身回应,脸色也沉了下来,“我再浑蛋也是我和她之间的事,至少我和她在一起不是为了讨别人的欢心。再说一遍,我由着她闹闹别扭,给她时间让她脑子转过弯来,可她从来不是你的。”
“听说过guī兔赛跑吗?”子歉面上有嘲弄之意,站在他面前的不就是一只被骄傲自负所累的兔子?
周瓒还以冷笑:“你要做guī我没意见,可别以为兔子每次都睡着。”
祁善下楼时他们刚结束针锋相对,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她不明所以,首先拿周瓒开刀,说:“你不是说要洗碗吗?”
周瓒甩着手向她诉苦,“我手弄伤了,十指连心,你还想让我gān活!”
“又找借口。”祁善苦恼地看着洗碗槽里的一片láng藉,“你不洗就早说呀。”
她怕妈妈回来后发飙,让子歉等她一会,拿了围裙,心里想着要速战速决。周瓒把手里搅拌了好一会的杯子递给她,一脸讨好,“你的饭后蜂蜜水,今天还没喝吧?”
“无事献殷勤。”祁善不搭理他。
“我好心给你泡的,快喝,喝喝喝……”周瓒不由分说把杯子凑到祁善嘴边。他平时也这样,好的时候特别黏糊,翻脸不认人也很快。祁善烦了,怕他越闹越出格,她双手都戴上洗碗的胶手套了,打算就着杯子抿一口来打发他,嘴唇刚碰上杯里的液体,子歉突然冲了过来,没等祁善回神,重重一拳落在周瓒的脸上,蜂蜜水尽数泼洒在祁善胸前,沿着围裙淅沥往下。
周瓒踉跄地退了一步,身体抵在流理台的边缘,他诡异地笑了一声,偏着头抹了一把嘴角的伤处,迅速还以痛击,两人顿时扭打在一处。等到祁善从最初的惊愕和无措中反应过来,流理台边缘的碗筷已碎落一地,她爸爸摆在厨房的绿植也东歪西倒。身形和体格相似的两个人谁也无法彻底压制对方,周瓒脸上刚挨了一下,手肘重重顶在子歉胸口,趁机反身将他抵在冰箱门上。祁善扑上前奋力拽了他一把,试图将他俩分开。
“你们吃错药了……周瓒,你想gān什么!”
周瓒扬起的手迟疑了片刻,当即被子歉推搡开来,险些压倒了那棵无辜遭受牵连的高大绿植。子歉借势反扑,祁善拖住他的胳膊,人也挤入打红了眼的两人中间,喊了一声:“要打出去打!”
一地láng藉的厨房里只剩下两个男人稍显急促的呼吸声。子歉停步不前,周瓒站直了身,拍打着身上的盆栽土。前后不过一分钟的时间,他们像做了一件从前许多年一直想做的事,只是谁也没有占着便宜,两人都吃了点苦头,停手之后眼神始终拒绝望向对方。
“你没事吧?”从祁善的角度看去,子歉额头和颧骨上有明显的红肿,衬衣的两颗纽扣也不知去向。子歉嘘了口气,缓缓摇头。
“到底是为什么?”祁善又问了一句。她依然满头雾水,明明上楼之前两人还算相安无事,她已用了最快速度下来,虽感觉到气氛古怪,但那些不愉快还只停留在脸上,怎么毫无征兆地就像疯了一样动起手来?周瓒是惹事jīng没错,可究竟是什么让子歉也沉不住气?
没有人打算回答她的问题,相比刚才的激烈,三个人的厨房陷入了异乎寻常的安静。
“子歉?”
面对祁善征询的目光,子歉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他的手也慢慢从祁善的牵制中抽离,几步走回客厅,从沙发上拿了外套,回头看了眼祁善,却什么也没说,匆匆走向门口。
等到祁善追了上去,子歉已发动了车子,他看着怔怔站在车道旁的祁善,叹了口气,说:“生日快乐。对不起,我知道今天晚上大家不怎么快乐。”
祁善游魂一样dàng回家中,周瓒背对着她站在厨房里。
“你还不走?”祁善问。
周瓒把一坨纸巾扔进垃圾桶,又扯了几张gān净的捂在手上,扭头看她,“我gān吗要走?你还没给我一个说法。”
“说法?”
“当然。祁善,你拉偏架不觉得惭愧?明明是他先动的手!”周瓒平静地指控。
“难道你什么都没做?”祁善不为所动,她太了解他。
周瓒再度换了捂伤口的纸巾,点点头说:“你就这么对待我!”
“这还是轻的!”祁善到底还是走了过去,拿开沾血的纸巾翻看他的伤处。周瓒的左手掌心划破了一道大口子,想来是刚才他几乎摔倒时用手撑了一把地面,正好按在了碗碟的碎片上。她不顾周瓒呼痛,将他的伤手拉到龙头下冲洗,嘴里说道:“你不惹事,别人会揍你才怪。他被你打得也不轻。像小孩子一样打架,你还有脸喊痛!”
她一肚子气,絮絮叨叨地训他,像责骂闯祸的孩子。周瓒之前因她偏护着子歉,只知道问子歉有没有事,对他却一味呵斥的那点怨愤和失落消散至无形。他以前在外和别的小孩有了纠纷,他妈妈那么护短的人也是先追究他的不是,看看对方有没有被他打坏,回头再心疼他吃下的亏。这并不意味着她们对他不好,谁是自家人,谁是别人,关键时心里自见分晓。
周瓒低头看祁善板着的脸,还有她汗湿的额发和小心清理他伤口的手。祁善是清凉无汗的体质,除非激烈运动鲜少见汗珠沁出,她的人也是不善于将qíng绪表达出来,什么都藏在过于风平làng静的外表下。可周瓒无比笃定,她在意他,而且此时心里并不好受。想到这里,掌心火燎一般的伤口也疼出了几分快意,周瓒甚至觉得自己的血流速度也加快了几分,也怪不得那血怎么也止不住。他像恶战一场回家后被拂顺了毛的猫,满足,又有些委屈,忍不住想蹭蹭她,心里的话也自然而然地溜出了口:“我一直不信在你心里我比不过周子歉。”
祁善闻言也有所反应,她松开了他的手,静静看他,深深看他。周瓒心如入锅的huáng油一点点化开,更直白的话眼看要挑明,忽然一声脆响,他脸上挨了个湿漉漉的耳光。
他张口结舌地捂着痛处,那痛叠加着嘴角原本的伤,又有掌心的痛感相呼应,该死的血,高兴时流不停,郁闷时更止不住。
“你gān……gān吗?”周瓒结结巴巴地问行凶者。
祁善面似寒霜,“不要脸的王八蛋!”
第三十七章 命定的伴侣
周瓒手上被割裂的伤口长且深,怎么也止不住血,最后被祁善撵去了医院。他开不了车,所幸祁善把他塞进出租车时,自己也跟了去。急诊的值班医生给他fèng针,连麻药都不上,疼得周瓒鼻子眼睛扭作一团,也无心在娇俏的小护士面前保持形象。祁善冷眼旁观,就差没从鼻子里哼出“活该”二字。
趁祁善去jiāo费拿药的间隙,小护士给周瓒处理脸上的伤口,调侃道:“你们家那位真舍得下狠手。”
周瓒缓过劲来了,扯着嘴角的伤口甩出他招牌式的笑,“更狠的伤我没好意思让你看。”
医生开了消炎的注she药,周瓒手上挂着输液瓶,药水滴过了三分之一,祁善才捏着病例和缴费单坐到了他身旁,两人之间还隔着两张空椅。夜里的急诊输液室空dàngdàng的,除了他俩,就是一个病恹恹的老头,垂着头像是睡着了,不时咳嗽几声。祁善沉默地靠在椅背上,脸上写着疲惫,她并没有理会周瓒的意思,可她还没走,万幸。
“喂!”周瓒清了清嗓子,想示意祁善坐近了说话,到头来还是自己拎着输液瓶挪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问:“我哪里不要脸了?”
在出租车上他就按捺不住想问,考虑到有旁人在场祁善决计不会回答,他也不做白费工夫的事。
“打也打了,总要给我死个明白。”他用手肘碰了碰祁善的胳膊。
祁善说:“你不要脸的事做多了,才会想不起来。”
周瓒闭嘴,他不敢说自己此时脑子里确实有几个备选事项,只是不敢确定今天被揪出来的是哪一桩,不好贸然开口。在祁善面前,他对自己的道德要求一向放得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