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柯西宁去浴室的那段时间内,电视机还在孜孜不倦地播放着。严妈妈觉得无聊,就随便看了两眼,恰巧播到今晚的天气预报,说是晚一些会下雷阵雨。严妈妈出于好心,想着帮柯西宁去阳台收几件衣服回来,免得被雨水打湿,还得重新洗一遍。可她哪里能想到,阳台上空dàngdàng的,一件挂着的衣服都没有。
严叙在剧组的事她是知道的,但是柯西宁这些天还停留在本市,并没有进剧组,为什么连日常晾在阳台上的衣物都没有。严妈妈觉得有些奇怪,她环视主卧室一圈,真觉得这房间从头到尾都没多少生活气息。
有一种可怕的预感萦绕在她的心头,严妈妈将信将疑地打开了衣柜查看。严叙那个衣柜整整齐齐地挂着他的各色衣物,而柯西宁的衣柜整个却是空的,连一条领带都没有。这只有一个可能xing,柯西宁并没有住在这间公寓里。
她又联想起柯西宁没有钥匙进门的细节,以及两人对目前感qíng生活的支支吾吾,严妈妈愈来愈觉得他们两个是由于吵架暂时分居了。
柯西宁从浴室间走出来的时候,严妈妈显然还沉浸在这一震惊消息中难以反应过来,坐在餐桌前沉默了许久,挣扎了好一会儿,有些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做。小两口之间吵架时很寻常的,她年轻时和丈夫那么恩爱,有时候意见向左也会拌几句嘴,但要是闹到了分居的地步,这就不是婚姻生活中,一个简单的小摩擦。
两个孩子还年轻,都是混娱乐圈的。那个杂七杂八的圈子绯闻也多,很容易出现信任危机。但严妈妈确信,两个都是好孩子,他们就不应该散。
安慰是这样安慰自己,可严妈妈这心里堵得连汤也喝不下去了,她迎上柯西宁的目光,先诚心道了一个歉:“西宁,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翻了你和严叙的衣柜,这是我的错。”
老人家的脸色不太好看,神qíng略显疲态,眼白甚至有些浑浊,整个人的状态和柯西宁刚进门时看到的她,有着极大的区别,好像这短短几分钟内,就老了好几岁一般。
柯西宁看着严妈妈这副诚恳的模样,心里更觉得愧疚。
他略微低下头,咽下喉咙底部的苦涩:“我这不是和严叙分居。”
严妈妈讶异有余,还稍微欣喜了一些。但她又觉得想不通,人可以骗人,静物是骗不了人的。两个大衣柜,其中一个全部空了是明摆在眼前的事。
柯西宁勉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说道:“接下来我会和您坦白一件事qíng。”
严妈妈感觉出气氛很不对劲,她是个过来人了,通过柯西宁这三两句话,心里早就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我……”柯西宁张了张嘴,一狠心,咬咬牙告诉了严妈妈,“我和严叙已经离婚了。”
即便早就被缓冲着打了一剂预防针,这个消息仍然像是晴天霹雳一般击中了严妈妈的脑门。她的瞳孔慢慢放大,又缩小,最后上半身渐渐松弛下来,躺倒在靠椅上。
“西宁,西宁……”严妈妈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说你和严叙离婚了?”
柯西宁没有否认:“是。”
严妈妈沉默了许久。她没有质问柯西宁,也没有哭天喊地,而是紧皱着眉头,脸偏在一边。过了大半天,严妈妈才呐呐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
柯西宁想了想,垂着手说:“还是因为不适合吧。”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答案。清楚柯西宁和严叙关系的人不多,但在这些人眼里,他们俩确实属于模范夫夫,浓qíng蜜意明显地就在双方的眼睛里。严妈妈也属于这群人中的一个。
她一直以为全世界都离婚了,这两人都不会离婚。可现实却狠狠地打了她的脸。严妈妈作为旁观者,自然比两个当局者要看得清一些。一个默默地给予,另一个什么委屈都往肚子里咽,确实容易滋生矛盾。
但这更能表明,这两人都是为了对方好,所以在严妈妈眼里,这两个人就不应该离婚。
严妈妈皱了皱眉,还是在心里为严叙打抱不平,她说道:“西宁啊,这都七年了。两个人之间有什么感qíng问题,坐在一块商量商量不就好了,没必要闹到离婚啊。”
柯西宁和严叙闹到这一步时,确实有好好分析过两人之间的问题。但每说一个,柯西宁都觉得这是深扎在他们中难以根除的矛盾,是和xing格、资历息息相关的。
也许确实是他薄qíng吧。他和严叙就像两个各自长满棱角的怪物,只要一拥抱就会扎伤对方。柯西宁斩去身上的血ròu,就是为了和对方能够磨合在一起。可惜整整磨合了七年,柯西宁突然发现目前的爱意不够他支撑着继续疼下去。
即便有一天,他突然发现,原来当初斩去身上血ròu的不止他一个人。严叙和他做着一样的蠢事,就是为了拥抱对方。可是两个早已各朝一方,奔走四方,也没有勇气再去尝试一遍。
柯西宁垂下了眼睫,极轻声地说道:“对不起。”
严妈妈心凉了半截,她知道话说到这个地步,就是没有多大还转的余地了。
她不想再劝柯西宁,活了那么多年,她看得多了,也看得够了。年轻时jiāo的那些小姐妹,也有遇到儿媳和儿子离婚的。这些小姐妹做出的反应大致差不多,要么就是装装病吓唬两人,好让两人把离婚的事放在一边,要么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每天苦口婆心地掰一些理由试图两人回心转意。
要是表现得平静一些的,又是本就不满意儿媳妇,对离婚这件事乐见其成的。
最后该离还是离,不该离的怎么也离不了。
严妈妈不属于这些小姐妹中的任何一类,甚至对于她们的做法是不赞成的,本来这毕竟是两人的事qíng,做长辈的多嘴几句都于事无补。但严妈妈确实有些生柯西宁的气,她食不知味地吃着盘中的菜,没有继续理睬柯西宁。
柯西宁坐着尴尬,他愣愣地站起来,对严妈妈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
“这些年来,谢谢您对我的照顾。”柯西宁的头低得死死的,他闭着眼睛,垂着手说道,“以后也不知道我还有多少见到您的机会。我……只是想说,无论我和严叙如何,我都会一直把您当做我的亲生母亲对待。”
严妈妈看了柯西宁两眼,不一会儿就垂下了眼睛。以柯西宁的角度看不清她的表qíng,但严妈妈的目光中确实闪烁着些许的泪光。
柯西宁直起了身,他轻声说了一句:“再见。”
他的手都已经扣住了门把手,严妈妈忽然平静地说道:“你把那一篮子jī蛋拿走。”
柯西宁顿了一下,眼睛充斥着酸涩,他问:“您不要吗?”
“我不要。”严妈妈低头说道,“我今晚就买动车票回去。这个地方我待不下去了。”
柯西宁闻言整个人滞了一下,但他什么都没说,走到客厅把那篮子提起来。
就在他弯腰的那一瞬间,严妈妈说道:“刚才你讲的那些话,我几乎都没怎么听,但有一个事,你说得不对。既然你继续拿我当妈,你说有亲儿子不肯见亲妈的吗?除非你是明摆着不想见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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