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觉得嗓子里憋了点东西,举着叉子不知道该怎么吃了。
以前在舅舅家别说香瓜,什么东西我也不敢随着自己的xing子敞开了吃。吃红烧ròu要数着自己吃了几块,吃个饺子也要算个个数。没有哪次是不看别人眼色的。
其实我舅舅舅妈对我真的没话说。我妈都不要我了,他们还愿意照顾我高中这几年的生活,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比起外人我跟他们肯定是亲的,但是在他们一家三口面前,我敏感地觉得自己只是一个赖着不走的客人罢了。
许多次我都庆幸好在奶奶给我苦心积攒了一笔学费,有了这笔钱我少了许多寄人篱下的苦楚,多了那么一点点的安慰。
也许舅舅早把这一切看在了眼里,只是他又能怎么样呢,他把15岁的我领回家,让舅妈受了不小的惊吓,这么个年轻小伙子,挤在不大的屋檐下,和自己亲生儿子抢吃抢喝抢地盘,再加上各种不便,舅妈能容忍我的存在,就已经是中国好舅妈了。
我叉起一块香瓜塞进嘴里,舅舅又走过来把遥控器塞在我手里,“想看什么看什么吧,小川不在,你想看什么都行。”
我想起来过去我总是躲在奶奶家,舅舅一叫我回家,我借口说周末要追一个电视剧,在奶奶家看着方便,其实我只是不想回他那里罢了。
电视响起来,早上都是一些大妈们爱看的狗血电视剧重播,我换了一圈终于换到了体育台看起了体育新闻。
“原来你也喜欢看这台啊。”他低声叨叨着。以前到了周末,舅舅和表弟总在家霸着电视看体育台,我则总是借口不爱看自己躲到一边去。
几年前我失踪的时候,他心里觉得我妈命苦,他又没把我养好,怀着一份愧疚。这几年我无声无息地,更让他心里的内疚发了酵。
怎么说呢,不联系他们,我心里是有点赌气成分的,我总觉得自己的消失不会对他们的生活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可是如今我看着他 ,他明显老了,头发白的比黑的多,脸上的褶子左一条右一条的。“你们过得好吗?”我问他。
“好,好,我和你舅妈都退休了,你表弟工作了,找了个外企,在外面自己住了。说那边离家近。其实是嫌我们整天唠叨烦人了吧。”他呵呵笑着,“你呢?你怎么样?”
“还那样。”
“有对象吗?”
“没有,我没房子没车的,谁看得上我啊。”我随口瞎扯。
“你在外地是不行,可是你回来啊,你回来,你奶奶的房子重新装修一下,换点新家具,挺像样的。我那辆旧车,你要不嫌弃,你可以先开着。”舅舅说着,他扭过头去,用袖子蹭了蹭眼睛。
他停了一会,“舅舅,过去做得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你别恨我。”声音哑哑的,听得我心里乱糟糟的。
“舅舅,你没有哪里做得不好,是我不懂事。”我放下叉子,心里那种堵着的感觉更qiáng烈了。
“你这孩子,我没指望你怎么对我们好,我就希望你偶尔能打个电话回来,跟我说一声,你过得好就行了。”他哑着嗓子说。
“嗯,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低头看着膝盖。
“好孩子,”他站起来,“中午留下来吃饭,吃完再走。”说罢就走进了厨房里。
我心里酸酸地看着电视柜上的那张全家福,我们四个人的唯一一张照片,我一脸严肃的站在舅舅身后,像个突兀的存在,却还是这张照片的一部分。
第13章 第13章 杨老师的妹妹
从舅舅家出来,还没走多远,一辆车就急拐弯冲了出来,车轮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车轱辘几乎是贴着我的脚尖开了过去,又在一两米远的地方猛然停住,从半开的车窗中传来了一声呵斥:“混蛋!你怎么开的车!”伴随着这声呵斥的是清脆的拍打声。
我忍不住咬住牙花,这得多疼啊。
正想着,车门开了,一个满脸横ròu的家伙下了车,他穿了一件棕huáng色的格子衬衣,衣服大开着,露出了里面黑色的汗衫,那人几步走到我面前,“上车!”他一把扽过我的衣襟,“杨总要见你。”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大汉拽着衣襟,拖到了车上,驾驶座上一个红毛正揉着自己的后脑勺,副驾驶上一个方脸正歪过头来瞅着我,那眼神活像我欠了他许多钱。后座上还有一个人满头卷发一把薅过我的脖子,那个满脸横ròu的大汉也挤进后座来,“还不快点!”他又一巴掌打在红毛肩上,“走!”
这辆车又像pào弹似的弹了出去。
其实仔细看看后座上的卷毛就是上次去见杨老师时,给我开门的那位。他人倒长得不错,可惜眼角处有一大块胎记,棕红色,还长着黑毛,让他整张秀气的脸都毁了。
他斜着眼睛看着我,我凑过去跟他套近乎,“又见面了,不知道杨老师这次有什么赐教?”
“杨老师也是你叫的吗?老老实实叫杨总。”刚才那个大汉一巴掌呼过来,我赶紧护住了自己的脸。我的反应让后座的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大汉的手掌并没有落下来,卷毛笑道:“果然是个小白脸,看自己的脸面看得真紧。”
他又凑在我耳边说:“别怕,你立了大功,杨老师要赏你呢。重重地赏你。”
我陪着他假笑了两声,心里嘀咕,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杨老师这个时候还要见自己,是为了什么呢。
杨老师在城里的高级住宅区有一套小独栋,沿着房子种了一溜翠竹,倒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他特意修了一个木质的院门,院子里曲径通幽的铺了一条碎石路,看起来很有几分事外高人的感觉,只是他的手下赤城红绿、奇形怪状的还是bào露出了这位老大的身份。
上次来这里的时候,等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把院子里的蚊子喂得滚瓜肚圆,才见上他一面。
这次我也被留在了院子里。
这个季节,两头气温低,眼下已近huáng昏,冷风嗖嗖地从密密麻麻地竹叶间渗过来,带着刷刷地动静,让人从毛孔里就透着一股冷意。
我顺着石子路往院子后面走,我记得那里有个温室,大片落地窗的温室,里面放着不少喜温的花,还有一张白色的铁艺桌子和椅子。
上次,我就是在那见到了杨老师的妹妹,那天实在是被蚊子咬得厉害,我忍不住沿着这不大的小院走动起来。
那天阳光很好,6月的天明媚得让人想放声歌唱。就在那间温室前面,翠绿的糙坪上放着那张白色的小圆桌子,桌上一个女孩趴在那里,暮气沉沉的像一个用素描笔勾出的轮廓。
即便看我走近,她也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趴在桌子上,看起来还没有咬我的蚊子更有活力。
“这个院子里蚊子可真多!你在这不挨咬吗?”我没话找话。
她本来把脸放在左手臂上,看到我走近,换了右手臂来枕,露出一个后脑勺。我站在温室外面,临窗的位置摆着一盆紫色的兰花,花枝上结满了花朵。“这盆兰花好美,你种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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