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摆了一排花糙,争奇斗艳,煞是好看,可那是在白天。到了晚上,全成了蚊子的天堂。陆晔猴子似的躲了半天,照样没逃开被叮一身包的命运,终于忍无可忍地准备撤退。
大热天的,回去chuī空调玩手机多好,何必在这苦命人惜苦命人,一个比一个颓丧。
正yù挂电话,倪嘉予却说:“陆晔,给我唱首歌吧。”
“啥啥啥?”陆晔傻眼了,当他是深夜点歌台吗?
倪嘉予搅动着吸管,仗着失恋无理取闹。
她说:“明天还要上班,懒得再去找不用身份证登记的宾馆了,打算一把年纪熬个夜。你随便唱,难听也没关系,我就是图个清醒,不能真睡过去。”
陆晔无语了,有这么不要脸的吗?敢qíng她熬夜,他也得陪着?!
“姐姐,我还在暑期实践呢,明天也要早起。”
倪嘉予说:“嗯,那正好一起熬吧,省得你明天睡过头。”
这是真不打算要脸了……
陆晔帮她出主意:“想听歌容易,下个音乐app随便听。”
“那多寂寞啊。”
她居然还挺有理!
陆晔服气了,换个思路和她周旋:“嘉予姐,咱俩都是北京号,现在一个在深圳,一个在漳州,异地,漫游,你不考虑我的声带,也考虑一下电话费吧!”
倪嘉予老实不客气:“电话不是你打过来的吗,我异地接听免费,花的也是你的钱。”
陆晔叫苦不迭:“我的钱不是钱啊?”
他打定主意不陪这女人疯,却不料她手里还有一张王牌。
“陆晔,天文课没挂科吧?刚出分就打电话,不是来道谢的?”
“是……”
“道谢是这态度?”
“……”
行吧,就当舍命陪君子了。
陆晔清清嗓子,提醒她:“我会唱的歌不多,唱得也难听,你做好心理准备。”
“没关系,我不挑。”
于是陆晔开始唱了:“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倪嘉予:“……”
她今年二十三岁,不是三岁。
陆晔存心捣乱,接着唱:“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jīng灵!他们活泼又聪明,他们调皮又灵敏,他们自由自在生活在那绿色的大森林……”
隔着五百公里的距离,两个同一天遭遇感qíng危机的人,在深夜的星空下,居然莫名其妙地被儿歌牵连在一起。
一个边唱边赶蚊子,还要提防声音太大被控扰民,一通电话打得跟谍战一样惊心动魄。
一个心力jiāo瘁,说着要清醒,却终是敌不过困意,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低电量提示音响起时,陆晔已经把记得词的儿歌全唱了一遍,手机烫得吓人,仿佛下一刻就要炸了。
他试探地喊了声:“嘉予姐?”
无人回应。
回房接通电源充电,陆晔匆匆洗了个澡,躺下时想起还有一件事没做,于是又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再三确认没有错别字,这才满意地点了发送,定好闹钟,关灯睡觉。
“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人越走越累的时候,正是向上之时。倪嘉予,你是我遇到过最优秀的女生,别为了某些瞎眼的男人妄自菲薄胡思乱想。他走他的阳关道,你走你的荆棘路,来日狭路相逢,千万别让人比下去了。”
落款是:被你灌过jī汤的中二少年。
☆、第12章
第二天早上,倪嘉予是被好心的店员小姐唤醒的,睡眼朦胧之际,还当自己在同租的房子里,一把捏住肩膀上的手,嘟哝着:“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店员说:“小姐,我怕你上班迟到。”
倪嘉予猛地惊醒,一下子坐直了,这才发觉两脚酸麻难当,喝了一半的橙汁搁在手边,没吃完的薯条被她半梦半醒间拨得一片láng藉。她连声向店员道谢,挪着坐麻的腿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镜子里那人睡眠不足,发丝凌乱,双眼无神地与她对视。
而她再也不是可以任xing地翘课补觉的大学生了。
早晨七点,城市已然苏醒,店里熙熙攘攘,人声嘈杂。倪嘉予简单化了个妆,看着气色好了许多,回来时四人桌上又多了两个陌生的客人,她朝他们点了点头,买完早饭就拉着行李箱直接去了公司。
这家麦当劳就在公司附近,正常上班时间是九点,此时只有保洁阿姨在忙着开窗通风,拖地打扫。坐下来吃早饭时,她才有空给自动关机的手机充电。
三通未接来电全部来自方跃,其中有两通是在她和陆晔通话时打进来的,她没理,还有一通是凌晨一点半,她睡着了。方跃估计以为她在生气故意不接,又发了条短信,提醒她注意安全。
倪嘉予啃着汉堡,心里很不是滋味,心道:“分都分了,关你什么事呢?真那么舍不得,早gān嘛去了……”
七年感qíng毁于一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割舍的。
接着,她看到了陆晔的信息。
这小伙子大概是拼上了写高考作文的语文功底才憋出这么一段话来,倪嘉予听倪昊说过,陆晔严重偏科,数理化甩他几十分,语文却和他半斤八两。倪昊那语文水平,倪嘉予领教过,不堪卒读。
好在陆晔这条信息读来还算窝心。
言语入心,文辞只在表面,万般修饰也改不了字里行间的qíng真意切或虚qíng假意。
从没想过,在她最难过的时候,居然是那个浑身上下和靠谱不搭边的人,陪她度过了最伤心的一晚,包容了她的无理取闹、借题发挥,装傻充愣地给唱儿歌逗她笑。
倪嘉予想:“不容易,四年前那个没心没肺的小混蛋,也懂得关心人了。”
她心怀感激地回了消息:“谢谢。”
***
“不客气。”陆晔递出一瓶风油jīng,将故意往他跟前凑的人赶得老远,“珍爱生命,远离蚊虫,我不藏私,大家一块用。”
此刻,支队聚集在徐家院子里,等着徐老先生准备雕刻木偶的工具材料。
凌平哈哈大笑:“头一次见到把自己喷成人形风油jīng的,陆晔,你昨晚是睡蚊子窝了吗?”
陆晔没好气地打了他一拳:“滚蛋。”
凌平装出一副受了内伤的模样,跌跌撞撞地退后,捂着胸口跑去裴菲那告状。
“队长,陆晔打我,你要为我做主啊——”
最后一个“啊”字一咏三叹,布袋戏还没演呢,观众倒是先唱上了。
裴菲正和一群女生兴致勃勃地欣赏徐家院子里摆着的已成型木偶,闻言头也不回,朝后摆摆手,说:“本宫知道了,退下吧。”
布袋木偶皆用樟木雕刻,香味浓郁,防虫防臭,保存时间长,因而院子里满是樟木的味道,仿佛踏进了一个空气流动的樟脑丸收集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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