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瑜低低说道:“你果然还在怪我……”她有点伤心。与蕊妮相jiāo三年,两人推心置腹。自己的为人蕊妮应该最清楚。可如今连她起码的信任也得不到。巨大的失落感在碧瑜心中萦绕,久久不散。
她看了看天色,又看看时间,沉吟片刻,打了个电话便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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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城。
“陈姨婆你就卖给我嘛……”碧瑜轻轻摇着一个老太太的肩膀,半哀求半撒娇地说。姨婆年近七十,头发麻灰,戴着一副老花眼镜,气定神闲地坐在木沙发上看电视,笑眯眯却一言不发。
“陈姨婆,你就可怜这孩子坐了三四个钟头的车,大晚上从广州赶回来看你的份上,卖给她吧!”周妈妈心疼女儿,也在一旁帮腔。
“两年都不来看我,一回来就想要走我的宝贝,我不gān……”陈姨婆装作很不高兴的样子说。她是周家的老邻居,帮忙照顾过小碧瑜几年,与碧瑜的qíng分不浅。
姨婆是北海人,外嫁洪城。客居多年,任何与家乡有关的东西都视如珍宝。碧瑜求买的正是姨婆收藏了一年都不舍得吃的当地特产沙蟹酱。以前,当地的贫苦人家没钱买菜,就到海滩抓一种叫沙蟹的小螃蟹来捣烂腌制蟹酱,以此度日。现在生活好了,很少在餐桌上见到这种酱,也很难买得到。若不是《舌尖》这部纪录片,恐怕它现在也只是那个海滨小城极少数人的心头好而已。
梁老先生的版权最初是梅丽带着碧瑜谈回来的。碧瑜深知他是个固执又难打jiāo道的人,却很念旧。碧瑜记得当时在梁老先生家闲聊的时候,刚好在放纪录片《舌尖》,他不胜唏嘘地说:“离家几十年了,好怀念家乡的沙蟹酱……”碧瑜才知道,他也是北海人。现在出了这样的问题,乔楚估计连他的面都见不着。但若提着这个酱去,说不定他能看在乡愁得以慰藉的分上,答应见面。
“难不成这沙蟹酱是灵丹妙药,谁得了急病非吃不可?”陈姨婆翻着白眼抢白说。周妈妈见这祖孙俩为了一坛臭烘烘的蟹酱纠缠半天,忍不住笑了。
碧瑜却笑不出来,她的眉头几乎拧成川字。陈姨婆见她愁成这样,顿时心又软了,说:“天大的理由,你倒说给我听听。”
碧瑜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呃,公司有个人……我……做了件错事……呃,对他……现在他有事,我想帮忙。”
陈姨婆明如犀火的眼睛跃过老花镜,看了看周妈妈,又看看碧瑜,叹了口气,极不舍地指着厨房的方向说:“在右边第三个柜子,自己去拿!”
碧瑜抱着那坛沙蟹酱,心已飞往惠阳。周爸爸担忧地说:“住一晚再走吧?赶过去也要两个小时。坐夜车多危险!”碧瑜说了几句宽慰父母的话,匆匆消失在夜色中。周妈妈望着女儿渐远的背影,摇摇头叹道:“什么大不了的事,火烧脚似的……”
☆、第十八章
周碧瑜按了门铃很久,梁宅的大门才迟迟打开。里面露出一张妇人的脸来,五十岁开外,谨慎地打量碧瑜。
“婉姨,好久不见。”碧瑜彬彬有礼地打招呼。婉姨有点迟疑,问:“你是?”
“我是小周。你不记得了?”上次碧瑜登门已是一年前的事。梁老时常有人来访,婉姨是他的保姆,人来人往那么多张脸,她记不住,也不大在意。唯独对周碧瑜是有印象的,这丫头与梁老颇为投缘。经碧瑜提醒,婉姨“哦”地一声终于记了起来。
“我能见见梁老吗?”碧瑜问。
婉姨皱着眉,摇摇头说:“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谁都不肯见。”她回望了一下里屋,又转过头来悄声说:
“是你我才说的。这两天不知道抽哪根筋,嚷嚷着寻找儿时的滋味。满院里晒咸鱼,臭得要命,惹得邻居来投诉,刚跟人吵了一架……”边说边用手指着里面。
碧瑜一听忍俊不禁:“那你更该让我见他。我带了秘密武器,保准让他气全消。”婉姨半信半疑,把碧瑜放了进去。
院子里果然晾着不少鱼gān,手臂大小,弥漫着腐臭味,招来不少苍蝇。一个白发苍苍却满脸红光,jīng神矍铄的老头儿弯着腰边翻弄鱼gān边叹息,看见碧瑜,更是来气,朝婉姨嚷道:“不是说今天不会客吗,你怎么把人放进来了?”声音中气十足。
婉姨不知如何回应。碧瑜说:“既然你不欢迎,那我还是走吧。不过大老远提来的沙蟹酱您是没口福咯。”说着晃了晃手中的罐子,作势往外走。
“你回来。”不出她所料,梁老头两眼发光,叫住她问:“真的是沙蟹酱?”
碧瑜努努嘴说:“你检查一下不就知道啰。”
梁老头儿开罐一闻,顿时眉花眼笑,举手投足像个得了糖果的小孩子。婉姨与碧瑜对望了一下,嘿嘿一笑,自顾自gān活去了。
“哈哈,丫头,还是你有心啊。这两天被你们公司那个……叫什么来着,老来烦我!”梁老头儿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跟碧瑜闲聊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好像想起什么,对碧瑜说:“你该不会是为了同一件事来烦我的吧?告诉你,免谈!”
话还没出口就被他堵住了,碧瑜好生为难。但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打开局面。她望着院子里的鱼gān,突然有了主意。
“婉姨说您这两天在腌制咸鱼gān,但都没成功?”
“就她多嘴!”梁老头儿摇头叹气说,“不是臭了,就是太咸……”
碧瑜说:“我倒是知道一个办法。”
梁老头儿觉得她这样一个都市女孩,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能知道什么呢,多半是在chuī牛。
“您不信?”碧瑜笑着说,“我的一个姨婆也是北海人。给您的沙蟹酱就是她做的。腌咸鱼对她来说更是小菜一碟。我虽然没腌过,但见多了她怎么做,自然也知道的。”
梁老头儿见她说得那么自信,不由信了几分:“那你说说看。”
碧瑜沉吟了一下,问:“我告诉您诀窍,您就答应见我们公司的那个人,行吗?”
梁老头儿冷笑说:“好你个丫头,跟我谈条件来了!”碧瑜连忙解释说:“您油盐不进,我也是没办法。公司那边要jiāo代……”
梁老头儿没等她说完,翻着白眼挥挥手说:“你走吧!什么诀窍,老汉我不稀罕。”偌大的庭院顿时鸦雀无声。
碧瑜见他如此不为所动,一时没了主意,生怕继续纠缠只会让他生厌,只能作罢。临走的时候碧瑜写了一张条子递给梁老头儿,垂头丧气地说:“刚才是我不对。您别跟我这个小辈计较。诀窍都写在纸上了。”说完转身离去。
从梁宅出来,碧瑜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在路上。所有支撑她披星戴月赶来惠阳的力量此刻已经消耗殆尽。她才发觉,自己实在幼稚得可笑。一厢qíng愿以为能帮乔楚度过这个难关,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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