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眉敛目,轻轻道:“你……”
猛然间她被人一把推开!因为听不见任何她未能听到巨大的爆炸声,在她低头的瞬间远方的海面亮起火花!在一片宁静月色下响起枪声,危险一触即发,前一秒还安静无比的大海变成了争夺的战场。
她抬起头只看到不远处船只上忽然倒下的人影,水面渐渐飘散起的血花。
有枪声,子弹擦着她飞了过去。
“该死!……”顾墨咬着牙一把抱起她,将她护在了夹板的fèng隙后,调整连接器和控制台取得了联系,“怎么回事?!”
颤抖的声音传来:“是……是黑鹰,他们要抢这批货,有人把我们卖了。”
因为意外而没能先发制人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几艘船已在短时间内被初步控制,被惊动的船员出仓后心神大震,贴着船舶的木板遮盖躲避流弹,看见顾墨和桑瓷时大惊之下掏出手-枪:“这个女孩是谁?!”
他抿着唇把她护在身后:“她不是黑鹰的人。”
对方放下枪后依然充满戒备的看了她一眼,提议道:“现在去西仓还来得及。”
“但是她不行。”黑暗里那些眼中是满满的警惕,“谁知道她是怎么上来的。”
顾墨沉吟片刻:“你们先走。”
桑瓷微微抬起头看着他,逆着月光能看到他坚毅的下颌,有着温柔的弧度,黑色的衣角在风中翻飞,硝烟的气息钻进她的鼻,她忽然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右手握紧了藏在袖中冰凉的匕-首。
“我被架空了。”他低声解释,“这里没有我的人,桑瓷。”
她听不见。
于是她保持着戒备的姿态站在他身后,在他转身的时候紧张的乱了呼吸。
“别怕……”顾墨伸手去抱她,她又朝后退了一步。
那双手缩了回去,他眼中难掩那一分难耐的痛苦。
他的左手无法控制的颤抖,然后极力克制的攥紧了袖角,能清晰地看到血管青色的轮廓。那冷冷的神态却奇异的带了一抹温柔,他微笑了,满目戾气的笑,声音极其低沉,还杂夹着隐约的疯狂,可声音依旧温柔。
“别怕。”
火光在他身后刹那年燃烧了正片海和夜空,她听不见爆炸的声响,但是嗅到一触即发的危险。有子弹擦着这条船打进了水底,海面已经不平静。
原来还有人想要杀他,不只是她。
而这个可怖的男人,曾闻名战乱的噩梦,以极其消极的姿态脱离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仿佛寻死一般的撤退不抵抗,直到将自己bī上末路,还毫无所觉一般的笑着,仿佛痴狂。
她握紧了袖中的冰凉匕-首,任着男人抱起了自己进了货仓躲避流弹,有人上了船,脚下的木板更加剧烈的摇晃,弹-药打在木板上的震动让她更深切的察觉到了危险。
昏暗的底舱里她只能感受到男人的喘息,他的气息喷在她脖颈间,她背靠着箱子,男人抱着她将她护在了怀里。这个怀抱熟悉而温暖,这个人她曾发誓要送下地狱。
她并不害怕,死亡与她多次擦肩而过。或许这一次她并不能幸免,而此生已经走到尽头。
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那个人仿佛抱着救赎一般,深切的呼吸。
桑瓷忽然颤抖了。
他在亲吻她的脖颈和耳-垂,小心翼翼而又温柔。
她没有抵抗,但是浑身不可控制的颤抖,袖中藏起的刀刃掉落在了地板上。
昏暗里他们贴的极近,她几乎能感受到男人忍痛时猛然震动的身躯,听不到声响,但她是完全安全的,因为有人将她护在了怀里。
这里被扫she了,有流弹击中了顾墨。
他极力控制着不去抓疼她,在混乱中往她的手指上套了什么,然后将冰凉的金属塞回了她的手里。
桑瓷摸着那轮廓,是她掉落的匕-首。
微弱的光线中她看不清他的模样,他好像在说话,可是她一句也听不见,也看不见了。
……对不起。
她错过了他的道歉,而他对她说过很多次我爱你,也只对她说过。
那样无处释放的qíng绪只化作满腔的爱意,他唯一的认真。
她却只当个笑话。
桑瓷只看到了他的笑,仿佛带着某种深意一般,看她的眼神带着极致的温柔和暖意,充溢着渴望和爱,然后那双粗糙而有力的手握住了她,在她掌心的金属越发冰凉,她几乎麻木的感受着那温度,然后被迫将锋刃对准了他。
桑瓷看到他缓缓张阖的唇,有血沫从口中溢出。
他呛咳着一字一句。
“我知道你恨我,来吧,桑瓷。”那双眼在昏暗中闪着微弱的光,“别怕……”
她急促的喘息,睁着眼看着他就快要哭了,颤着手往后缩,这个人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恐惧,而这恐惧不知从何而来,就算曾在他使用bào力bī-迫她时,这恐惧也未曾如此qiáng烈。
她惊恐的张大了双眼,控制不住的哽咽,一句完整的话也无法吐出,哽咽到几近抽-搐的颤抖。
然后他握着她的手将匕-首捅-进了腹!几近破釜沉舟的一刺毫不留qíng,她感受到血ròu的剧震,看到他嘴角涌-出的血沫,那一瞬硝烟和火光闪过他的脑海,深渊张开狰狞的巨口吞没他最后的心智。
一瞬间此生的包袱都仿若卸下,她颤着声问:“你早就知道了吗?”
顾墨呛咳着抬眼看她,枪声停了数分钟,他撑着艰难站起,低声道:“海警来了,他们走了。你必须马上离开。”
从口中喷涌的血沫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滴在她的脸颊上。
他沉默了半晌,低声问:“你爱过我吗?”
“你早就知道我是来想杀你的?”她的手在发抖,更深切的恐惧涌上她的心头,她避无可避的张皇失措,大声喊道,“我恨你,顾墨,我恨你!”
浓郁的血腥包围了她,她看到他说,你自-由了。
他仿佛知道了答案,呛咳着闭上眼,踉跄拉着她的手,撑着船壁往外走。
“桑瓷,再见。”
——你自-由了。
这曾是她多么奢望的话语,可真正与他jiāo锋相对时,惊慌和恐惧溢满了心房。
她的脸色苍白如死,颊上一抹鲜艳的血痕添了血色,濒临崩溃一般失控的想要挣脱他的手,声线gān净而破碎,几乎说不完整,她就睁着眼一字字重复,咬牙切齿。
——不!
“顾墨,我恨你,我恨你!”氤氲的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已经失去了理智,“我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
有腥热的海风chuī进船舱,猛烈刮过她的脚踝,就仿佛带了锯齿将她刮伤,每走一步都踩在了锋刃上。微弱的光线中她看到被子弹打的乱七八糟的船舱,还有眼前那个人走过的地方,留下的一地血。
在她听不见声响的那段时光里,沉溺在黑暗中而不知危险,他将她护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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