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瓷看到他身上的数个弹孔,还有那把深深-cha进了腹的匕-首。
海面上鸣笛已起,远处海警船顶闪着光靠近。她被推进了船舱后的备用船,这原本是用来撤退的。
桑瓷哽咽着抬眼看他,他的嘴唇是已失血的苍白,眼神涣散,胸前的衣襟已经被血染透,在她记忆里疯狂而可怖的人,脆弱的仿佛这里的海风就能轻易卷去他的生命,那双曾锐利的眼眸再无yīn霾,此刻温柔而眷恋,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像就要把她看进记忆的最深处。
——滴答。
昏暗中有液体滴在了她的脸上,他看着她,神志恍惚一般的疑惑了,仿佛在奇怪这血红的光点如何而来,然后抬手擦了一把口鼻中流出的血,怔了几秒,神志不清,踉跄着朝前走了两步,跪倒在了甲板上,跌进了海中。
水面晕染出一片红,làng花溅到了桑瓷的脸上,这黑暗中的血红色就快要刺瞎她的眼睛。
——他死了。
这个纠缠了她一生,偏执而疯狂,残忍而狠绝的男人,最后以极消极和觅死的姿态,在这片海中结束了他的生命。
桑瓷怔怔伸出手,有些无法置信的睁大眼,猛然间浑身颤抖,去抓那缓缓沉入深海的影子,却只抓到了一手冰凉湛蓝的海水。
看着掌心,那抹月色下渐渐流失gān净的海水退去后,手中有什么发着光。
她抬起右手,中指上是一枚戒指。
☆、Chapter100
桑瓷在夜里急促的喘息,眉头狠皱起,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然后猛地惊醒了。
抬眼望去,窗外是一片绚烂的烟火,爆炸在夜空中,充溢了整个城市的是喜悦。家家张灯结彩,红灯笼挂了一路,能看到玻璃窗上贴的红色剪纸。
在这片灿烂的烟花下,月色也带了抹悠然。
她感到冰凉的湿意,抬手去擦了脸颊,摸到一手眼泪。
在夜里的时候,她还曾有错觉,瑟缩着在chuáng上蜷成一团,梦里循着那温暖的怀抱,却只触碰到海水般的凉,伸手去抓,也抓不到影子。
年岁的尾巴也摸不着,整个世界都处于过年的喜悦中,仿佛这个人的离开,除她而言不再有任何影响。
她静静看着窗外,一片欢声笑语中,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欢愉,整颗心起不了波澜,温暖如同死亡。
颓然倒在chuáng上,她忍不住将自己抱得更紧,想要沉睡,徒然之下,沉默的将右手放在脸颊边,挨着那抹冰凉,闭上了眼。
……
耳朵内蔓延塞进棉花球一般的沉闷,仿佛挤压着要将她和灵魂剥离。医生拿着沾了墨绿药水的棉签探进她的耳,橘色的灯光打在她的侧脸上。
这是治疗的第二个月,她已经渐渐能够听见了。
那天从海上回来后,她便不曾开口说话,生命已经丧失了所有声响。
外界都道她死了,苏诗温伪造她身死的假象,宁毁之执意要照顾她,陪她在医院住了两月有余。
起chuáng的时候,桑瓷将自己裹进巨大而温暖的羽绒服,她努力的照顾自己,在夜里的时候还是会惊醒,想起一些过去,有时候是雨崩,有时是和顾墨相处的那段日子。
梦见他的时候,那些快要失真的画面却qiáng烈的仿佛近在眼前,她被人极尽宠爱的照顾,渐渐这温暖也透过梦让她觉得暖,醒来时想寻那个怀抱,睁眼时却抱到一手的凉。
她想,我得好好活下去,于是她努力的吃饭,丝毫没有进食的yù望也bī着自己吃,竭力将自己养的胖一点。
摸了摸腹部,或许也是因为这里有着那个人骨血的一部分,她才会总是梦见有关他的事,求生的yù望也变得qiáng烈。
宁毁之推着她下楼,在午后带她去晒太阳,在这日光下,她的心也变得暖洋洋的,又静悄悄的,带了些疲倦。
那双如画的眉眼一如从前,岁月过去,却不曾在他面容上留下痕迹。
尽管如此,她也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她记忆里的檀了,檀已经死在了那年流离下的雨崩,在她面前的,是宁毁之。
对方经常想问她一些关于雨崩的事,她沉吟片刻,已是笑得大方而慵懒:“已经过去啦。”
然后对曾经,只字不提。
这个天堂,就让它埋葬在她的记忆,连着檀一起。
……
唐氏一蹶不振,元气大损,新年的气息丝毫未曾冲淡这个世家的悲哀,某个时代已经过去,无论新闻抑或报纸,都未曾再有相关的信息。
某个午后在她喝了热茶后,苏诗温来了。
仿佛尘埃落定一般,对方如释重负的笑道:“丫头,我未曾辜负你姐姐。”
桑瓷静静看着他,也弯了唇角笑。
“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他沉吟片刻:“大陆我呆不得了,回日本,或许不会再回来。”说罢笑嘻嘻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腻了我便把世界地图走一遍,去走走九妍走过的路。”
“嗯,祝你万事都好啊,苏少。”
“你也是。”他摸了摸她的头。
经年时光,就在一瞥间过去了。他和她就如同初见时的模样,互道珍重后,一切尘埃落定,各自有了新的人生要走。
“你呢。”苏诗温看着她,“你有什么打算?”
桑瓷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有些事我还得再想想。”
他看着她,微微皱眉:“什么?”
她轻声道:“等我想明白了,需求你帮我最后一件事。”
……
桑瓷重回了Lavender,这个孤儿院的孩子们总是牵起她的心,那时Roussillon已经飘雪,北半球被寒冷笼罩。
门开的时候,一如既往的温暖袭来,她看着那些孩子的眼睛,微微笑:“新年好呀。”
那一双双眼中,有着各种复杂的qíng绪,在温暖的屋中怯怯看着她,然后让了道出来。
“艾德病了。”有孩子小声说道。
“嗯?”她惊讶的问,“他现在在哪里”
孩子们把她领到了里屋的窗前,她便看到气息奄奄的金发青年,对方听闻到了声响,缓慢的抬起眼,在看到她时眼中闪过光。
“他还好吗?”
一言出,仿佛琴弦绷紧后弥漫的紧张,整个屋内都屏息般安静。
桑瓷张了张口,没能说出只言片语。
金发青年眸光黯了黯。
蓑衣修女做好了晚餐,喊大家吃饭,挽留她过夜。
她便和他们一并饭前祈祷,在烛光下享用晚餐。没有人再提关于那个男人的任何,仿佛答案已经昭然若是。
饭后她摸了摸小安迪的头,看着她有些凌乱的头发,为她起旗辫子来,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看她,又咯咯的笑,用小手拉着chuáng边卧chuáng少年的衣角,瞅着桑瓷笑。
有人道:“桑姐姐,谢谢你。”
“你以后还会来吗?”
她偏首嗯了一声,安安静静的为安迪梳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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