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真的?”
“嗯。”
“哪怕不是一个妈生的?”
“捡来的都不是问题。”
“骗人……”
“当然不是。”我解释道,“像你这样长得乖巧漂亮,钢琴又弹得非常出色的妹妹,不光是他,连我都想要一个。”
“当真?”
“嗯。”
“你还是没变,讲起道理来头头是道。”她笑着说。
“你可是变多了。”我看着她若有所思地感叹着。
她不但个子长高了一些,身材也更匀称了,而且还染了头发,化了淡妆,裁剪jīng致的驼色风衣配上过膝的黑色长筒靴,整个人显得娴雅而高挑,完全脱离了青涩。
“那变好了还是变坏了?”她眨着眼睛调皮地问。
我看着这个站在阳光下,亭亭玉立,眼神温暖的女孩,郑重其事地说:
“变好了,好到我完全想不到!”
“嗯,你这人比原来会聊天了。”
“谢谢!你的眼睛……治好了?”
她点了点头,“也不算完全治好了。医生说还有衰退的可能,复查还是要经常做的。”
“从上次见面之后,一直在美国养病吗?”
“也没完全闲着,托关系学了几年设计。”
“设计?”我吃惊地问,“钢琴不弹了?”
“偶尔弹一下。难道你还真以为我要一辈子弹钢琴不成?”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可惜了那么好的天赋。”
“其实也没什么可惜的,一切都只是个人选择而已。不是有了绝对音感,都必须要去搞音乐吧?”
“这倒也是。”我点了点头,“不过,怎么会突然想去学设计?”
“因为复明后,我在纽约亲眼看到了帝国大厦……
可能你们这种正常人很难明白,但那种震撼,很难形容!从那以后,我就疯狂地喜欢上了那些棱角和形状,为此甚至跑遍了美国著名的建筑群。”
说完,初凝抬手看了一眼腕表,问:
“马上要火化了,要不要一块过去?”
我连连摆手,“饶了我吧!”
她轻轻地笑了一下,把双手cha在驼色风衣里,我也把手放进口袋中,转身往停车场走去。
“嗳。”身后又突然响起她的声音。
我回过头,发现她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我。
“听薇姐说你那在招设计师?”
“嗯,前段时间的事了,已经找到了。”
“那……再加一个怎么样?”
“你这样的大小姐我可请不起!”我笑着说。
“我现在是以一个普通海归菜鸟的身份在跟您对话,林总!”
“那……如果薪酬合适的话,倒也可以考虑,你提提你的要求吧!”
“跟着我爸gān,一个月不能少于十万;在设计公司gān,一个月不能少于一万……”她站在阳光下,表qíng认真地边想边说。
“那跟着我呢?”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跟着你的话,一万也行,五千也行,你要真没钱,能给口饭吃就行。”她对着夕阳微微地笑了一下,整个人像是马上要燃烧起来一样。
“那要是连吃饭的钱也付不起呢?”我故意逗她道。
“那就跟你凑合着吃一份总行了吧!除非你不吃饭……”
“还是算了吧。”我戴上墨镜,往停车场走去。
“林秋,”她忽然着急起来,在后面大声喊道,“实在不行的话,我给你钱也行……”
我依旧没有停留,面朝夕阳,背对着她挥了挥手。
“给我当设计师,还发给我工资,开什么玩笑!这种方法也只有你们这对不着调的兄妹能想得出来!你说对吧?黑子……”我坐在车上,对着后视镜里从烟囱不断冒出的黑烟,喃喃地问道。
原来,当一个人真正决定离开时,会在决定的瞬间转身就走,一刻也不会停留。
原来,这世间一切的告别,都不过是装腔作势。
·
尽管我竭力避开了初凝,但也许有些相遇真的是命中注定。大约在一个星期之后,我在办公室再次见到了她。
我默默地看着她拉着箱子,楚楚动人地站在我的身前,我一边惊讶,一边又觉得理所当然。
因为毕竟是基因qiáng大的项家人啊!
我早就听腻了项叔叔波谲云诡的创业历程,也看腻了黑子不按常理出牌的青chūn往事,自从知道她是黑子的妹妹之后,我便觉得这丫头邪xing得很。
果然没过多久,她就完全掌管了我的办公室,把我的公司当成了自己的家业一样用心经营。虽然这种占领方式我难以赞同,但是那份刻苦和细致却又让人动容。
不久之后,中年丧子的项叔也打来了电话,乐呵呵地说了一大通话。大体意思就是这女儿他也管不了,只能由着她来,希望我能代为照料一下。
我只能一边苦笑,一边打着包票说没问题。
除此之外,又能有什么办法。
·
偶尔在阳光洒满窗台的午后,我定定地看着坐在我对面正卖力整理着各种数据的初凝,总会感慨命运无常。
如果我不去拉萨,也许他们都不会死。萧蕾不会,黑子不会,高达也不会。
萧蕾很可能听从家里的安排与哪个豪门子弟结婚,成为几个孩子的母亲;黑子和高达也很可能各自成家立业,各自幸福地生活着;寻露也还安静地陪在我身边,同我结婚,生儿育女;我也不会创立现在的公司,只是选择同她在某处平淡度日;当然,初凝更不会打着设计师的幌子,整天出现在与我不足五米的bī仄空间里,做起了我的私人秘书。
只可惜,这一切,都终究只是我的一厢qíng愿而已。
这世界最无qíng之处就在于——我们只能互说如果,而时光在一旁冷眼旁观。
☆、瑰夏咖啡
第一次为萧蕾扫墓,是在我刚满三十岁的时候。
那是清明节的huáng昏,空中还飘着小雨,我和初凝打着黑伞,一步一步走进了墓园。
萧蕾的墓小小的,坐落在墓园中间的位置。墓前非常gān净,整齐地摆放着几束百合和雏jú。
我怔怔地望着萧蕾墓碑上的遗照,虽然失去了色彩,只留下灰白的素颜,但依然一如往日,明艳动人。
我放下手中大束的红色玫瑰,想对她说些什么,却最终又觉得无话可说。最后只是撑着伞,同初凝一起立在雨中,看着雨水将鲜艳的玫瑰逐渐打湿。
不知站立了多久,直至浑身都感到了森然的凉意,我才走上去,弯下腰,亲吻了一下萧蕾的墓碑,随后便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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