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又走过来,轻声询问:
“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是咖啡太好喝了!”我用蹩脚的日语回答。
那天,石川的天很蓝,像澄清的湖水;外面的阳光很亮,却下起了沥沥的小雨;那天,我在瑰夏时节,对着窗喝着一点都不苦的瑰夏咖啡,心中却陡然变得苦涩无比。
“我想带咖啡豆给你!
想介绍咖啡师给你!
想告诉你:“我终于找到了你梦寐以求的瑰夏!”
然而,我转过身却发现——我的世界里,早已没有了你!”
☆、寻雪结婚
·
从日本回来之后,没多久初凝便给我打来了电话,我和她约在了一个新开业的酒吧里见面。
我们几乎是同时到达的,我刚坐下,便看见她一边折叠着衬衫袖子一边走了进来,一身复古的装扮。上身穿着款式简洁的白色T恤,下面穿了一条水蓝色的收脚牛仔裤,配上一头清慡的齐耳短发和奶油色高跟鞋,整个显得gān慡利落了很多。
“头发怎么剪短了?”我好奇地问。
“想换个轻松点的状态。”她含糊不清地回答道,“怎么样,好看吗?”
初凝说着来回摆了几下头,从各个角度向我展示着她的新发型。
“能转个身让我仔细看看?”我喝了一口冰镇啤酒后问道。
她便乖巧地侧着脸,一动不动起来,只有长长的睫毛随着心跳不停地颤抖着。
我突然心中一痛。
灯光下,她轻薄的刘海,透明的五官,仿若轻轻一碰,便能灰飞烟灭的脆弱表qíng,都同那个秋日里,正目不转睛地听着台上少年犯发言的女孩,是那么相像。
“非常适合你。”我颤抖着说。
“真的?”她兴奋地确认道。
“真的。”
“不过还是没用,对吗?”她垂下头,看着地面,“你还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喜欢我的,对吗?”
我端着啤酒杯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
冰镇啤酒透过玻璃杯散发着森然的寒意,只觉得指关节一阵刺痛。
“你应该喜欢更健全一点的人……”
“在你看来,我也是健全的人吗?”
“当然。”
“其实我早就不是了。”她突然神qíng颓然地叹道,“在石塔和你一起看日出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是了。因为被爱qíng绑架了自由……”
“别瞎说。”我表qíng尴尬地一笑。
“那寻露呢,你觉得她健全吗?”
我闷头想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她表qíng不满地抗议道。
“寻露和你不同,但和我相似,都不是健全的人。”
大概这个答案还是不能让初凝满意,她把调酒师刚递过来的“蓝色水母”一饮而尽。
“那你怎么确定和寻露在一起,你就会幸福?”jī尾酒过于浓烈的味道让她皱紧了眉头。
“我们在一起追求的不是幸福,或者说我们并不是因为要幸福才在一起的。”
“那你们追求的是什么?”她喝着加冰的黑啤,目光冷静地问。
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今天沉静如水的她,与原来略显急躁的初凝格外不同。
“我们并不想追求什么,因为我们没有人想当太阳,没有人想要主动地发光发热。我和她的身上都有着某种厌世或者说消沉的东西,就像老火锅底下的木炭一样。
木炭本是死物,就算勉qiáng被谁点燃,我们也只能发出微弱的光来。那光弱得很,并不能照耀什么人,发出的能量也仅够我们之间互相取暖罢了。”
初凝仿佛有些醉了,不再回答,只是支颐着手,托着腮,望着我,眼睛里闪烁着一股缱绻的气息。
“也许你是对的。”很久之后,她像是认清了现实一样垂下了头,“那种两个人孤独地生活在像是世界尽头一样的地方,确实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其实我真心希望你能遇到一个对的人,一个可以全心全意对你好的人。”
“可是那样的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哪能遇到。”
“会很难吧!”
“会很难吧!”她怪腔怪调地学舌道,“没有同qíng心的家伙!”
她喝了一大口黑啤之后,又表qíng暧昧地问道:
“嗳,说真的,林秋,你就真的一点不想和我保持着忽远忽近的距离,让我给你当个备胎之类的……”
“不希望。”我摇了摇头。
初凝粲然一笑,端起酒杯,与我碰了一下,我们各自喝着杯中苦涩的啤酒,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我们在酒吧旖旎的爵士乐里沉默着,像是经年不醒的长颈鹿,只知道不停地伸长脖子喝着啤酒,直到每个人都喝得意态朦胧,神志恍惚。
·
不知道过了多久,初凝突然从桌上抬起了头。
“明天我就要回北京了,今天是留在这的最后一晚。”
“嗯。”
“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咬着唇说。
“嗯。”
“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她目光泠泠地问。
“明天我送你吧。”
“哼……好啊!”她的眼里忽然噙满了泪水,在灯光下泛着钻石一样的光。
我出神地看着那些凄艳的光,最后依旧没有出言挽留,只是咬了咬牙,一口气喝gān了杯中所剩不多的啤酒。
“也好!”她忽然抿了一下颜色鲜艳的嘴唇,表qíng倔qiáng地瞥着我,“反正你明天肯定会乖乖地陪我回北京的,我不着急。”
她说完又点了一杯玛格丽特,然后全神贯注地盯着调酒师忙碌的背影。
“你什么意思?”我奇怪地问。
她却仿若没有听见一样,只是小口地喝着蓝色的玛格丽特,随着音乐轻轻哼起一首欧美的老歌。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静静地等她把整杯酒喝完之后追问道。
“现在不着急送我走了?”她从包里拿出一包女士香烟,把打火机丢给了我。
我苦笑了一下,也顾不上问她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先给她点上再说。
“想知道原因?”她轻吐着烟雾,派头十足地问。
“嗯。”
“亲我一下!”她指了指自己颜色鲜艳的嘴唇,命令道。
我用手揉了揉太阳xué,喝了一大口啤酒,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林秋,我让你亲我一下,你听到没有?”她突然醉醺醺地大声吼了起来。
酒吧的气氛为之一静,刚才喧闹奢靡的气氛突然消失无踪。
“你喝醉了。”我面无表qíng地说。
“不亲是吗?”她直视着我,用充满威胁的语调说,“不亲你就别想找到寻露,一辈子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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