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阳接过来,也没看,随意地说:“我先去保姆车上等着吧。”
霍湛一挑眉——得,这是下逐客令了。他道:“那我先走了。”霍湛转身向外走,又被祁阳叫住。
“湛哥,我......”他顿了顿,“明天我们一起吃饭,好吗?”
“看我时间吧。”霍湛答应着,出去后顺手把门带上了。
祁阳看着紧闭的门,眉头皱的更紧。
霍湛心qíng很糟糕。他在片场饶了两圈,找不到陈琳,也找不到同来的两个同行,心里像有团火,一拱一拱地要爆发。
有两个估计是群演的妹子,远远地有说有笑的走过来,看见霍湛后脸上的表qíng瞬间jīng彩纷呈,忙不迭绕了一个大圈子走了。
霍湛郁闷至极,索xing蹲在路边,自我检讨为何祁阳看见他这么烦。
是因为探班的时间不对吗?还是因为祁阳最近压力太大?还是因为他抽烟......以前祁阳没说过有关抽烟的问题啊......
正想着,突然后背猛地被人拍了一把。一个清脆的女生响起来:“霍湛!”
霍湛回身,看到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眼睛很大,水灵灵的。她的面貌似曾相识。
女孩儿眼里含着惊喜和惊讶,她问:“你是不是霍湛?”
霍湛第一个念头是——我已经这么红了?也顾不得自己是不是幕后,他下意识地:“我是。你是......”
女孩儿双手一拍合十:“我就知道你是霍湛!这么快就不认识我啦!”她一巴掌呼到霍湛胳膊上,“我是赵雅啊!”
赵雅说出自己名字的同时,霍湛的回忆已经浮出了脑海。这时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喜悦还是诧异,同时看着赵雅脸上的笑意也忘记了奇怪,唯一占据了他脑海的就是这样一句话——这世界也太他妈的小了吧。
之前有他暗恋了许多年的祁阳回到南京,与霍湛重逢。
现在有霍湛jiāo往过短暂时间的女孩儿,他莫名其妙又在北京遇到。
前者霍湛以为自己是积攒了太久的人品,后者,让他觉得自己的最近的日子就是大写的杯具。
赵雅为人颇为豪慡大方,她揽着霍湛肩膀,坚持要带他去剧组四处逛逛。霍湛跟着她走了一段路,才想起来赵雅就是北京姑娘,之前和平分手后还一起玩儿过一段时间,后来人就回北京了,再没联系。
从话里听出来,赵雅现在也做了演员,好巧的是在这部电影里演了个女四号的角色。
赵雅问:“你怎么会来北京?我还以为你要在南京呆一辈子。”
霍湛含糊道:“我爸妈都在这儿,我也回这边发展了。”
俩人正好走到休息区,赵雅随便找了个空椅子坐下,从旁边冰柜里拿了瓶饮料给霍湛:“在这边做什么?”
“还是做音乐,我也只会这个了。”霍湛席地坐下,这个位置很巧妙,正好能看到前面片场拍戏的qíng况。他道:“现在给这个电影做配乐。”
赵雅拉着可乐的拉环,一下愣了:“你......你在做这个配乐?原来之前拿奖的的那个就是你啊!”她叫道:“我还以为是重名呢!”
霍湛:“嘘,我很低调的。”
“......”赵雅:“以后跟着你混了,可要罩着我啊!”
霍湛点点头。他心qíng有点复杂,他一直希望罩着的人从不说这话。
祁阳上了妆,慢慢走位。导演那边在和男主说着话,并没看他。
天气很冷,广袖长袍单薄得很,风一chuī冷意几乎要浸到祁阳骨头里。他独自站在拍摄画面里,看着远处的霍湛和赵雅。
赵雅不知道说了什么,霍湛先惊讶,后忍俊不禁。两人坐的很近,像是认识许久的朋友。霍湛面上一派轻松,丝毫没了之前在他化妆室里又尴尬又愤怒的样子。
祁阳也不知道自己自顾自站在那里多久,一直盯着霍湛看。
片场来往的人匆匆忙忙的,耳边的声音很嘈杂。其余的演员都不知道哪里去了,但确实已经通知祁阳上场走位。负责对戏的副导演也没理祁阳,站在导演身边陪同着,听他给男主讲戏。
赵雅xing格还是以前没变,她给人的感觉还是那样,随意、舒服,和她聊着天,慢慢就能放松下来。
霍湛随意的一抬头,却看到祁阳注视着他的眼神。那眼神莫名的陌生,好像蕴含着极深的纠结......和质疑。不经他细看,祁阳已经回过头去。
一场戏开拍了。
赵雅看霍湛心不在焉,问:“你在看谁啊?”
“祁阳。”霍湛犹豫下,问:“你觉得祁阳怎样?”
在一场戏拍摄的期间,除了灯光打得极足的拍摄范围里,其他地方都会晦暗的。夜晚降临时,周围的人走路静悄悄的,还要多加小心,生怕黑暗里看不清什么,不小心撞上哪里。
和之前估计的一样,夜晚起风的很厉害,演员们的衣服被风猎猎chuī起,很合适于剧qíng里紧张肃杀的气氛。
吊威压的钢丝紧紧缠在祁阳身上,勒得他产生一种错觉,怀疑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移位。胃里的恶心感挥之不去,偏偏对手戏的演员上了替身,一遍遍换着角度,只求不拍到替身的脸。
而正主估计裹着厚厚的棉衣喝咖啡呢吧。
祁阳终于被放下来,工作人员冲过来给他解下绳子。助理一只在最前线等着,抓紧时间跑过来给祁阳披大衣。
她的手刚触及祁阳,突然祁阳身体猛地一震,一下弹起脱开了助理的手。
祁阳踉跄了几步,在一棵树下停下,弯腰痛苦地呕吐起来。
他的手指紧紧抠着树gān,指甲泛起白色。
祁阳晚上没有吃东西,此时只呕出一些酸水来,但灼烧感从肺部蔓延到食道,又到口腔,他眼里泛起泪花,脚下黑黝黝的土地看不清楚。
一只手抚上他的脊背,重重的揉了两下,与此同时纸巾被递到眼前。
祁阳接过纸巾时手有点抖,他匆匆擦了擦嘴唇,然后整个人扑进霍湛怀里。
“湛哥......”他说话有点口齿不清,可能是因为急切。霍湛拍着祁阳的后背,很有耐心地等着。
祁阳说:“湛哥,你等我,等我。”
☆、18
霍湛沉默着,搂着祁阳的背,大约是用力过大,贴得太紧,听得见彼此砰砰的心跳声。
祁阳深吸一口气,从霍湛怀里抬起头:“湛哥,我们去车上吧。”
霍湛一路都皱着眉,半路碰上赵雅,赵雅似乎想说什么,看见他的样子嘴张了张没出声,眼睁睁看他和祁阳过去了。
助理不敢讲话,一路尾随,在车上给两人倒了热奶茶,就走了。
祁阳刚想开口,被霍湛打断:“你喝点东西。”祁阳于是低头喝了两口,又想说话,但视线触及霍湛的脸,不知为什么开不了口。
车上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霍湛不讲话,但他心里藏着事儿。祁阳也不讲话,心里依旧有什么东西。
奶茶的香气在不大的空间里散开,车内暖气很足,很挡风。车外还有冷风呜呜的声响,不过薄薄的车身,隔离开两个世界。
祁阳犹豫不绝,想打破这尴尬气氛,但又开不了口。他不知怎么面子变得薄了,还是在霍湛面前。下午刚刚没好脾气对人家,其实霍湛一走他就后悔,但心里憋着火,低不下头来道歉。
“对不起”三个字就这么哽在喉咙里。
霍湛的手搭到他脑袋上。
祁阳:“......”
那只手重重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还有点不耐烦的意思。
祁阳小心翼翼地:“湛哥,我错了。我今天下午是心qíng不好来着......”
霍湛瞅他一眼,扭过头去。祁阳眼巴巴地看着他,听见“噗嗤”一声,知道霍湛乐了,才放下心来。
祁阳靠过去,霍湛稳稳地,问:“为什么心qíng不好?”
“导演不喜欢我。”
霍湛在剧组绕了半天,听赵雅说了一些事,心里其实是有点底的,不过也很奇怪,问:“他为什么不喜欢你?”
祁阳长相、xing格,都是不错的,演技也挺好,怎么对不了导演的口味?
“他势利眼。”祁阳玩着自己手指头,“他就喜欢能喝酒、会来事儿的,还喜欢背后有人的。”
“是吗?”霍湛胡噜一下他脑袋:“你不会喝酒,不会来事儿?背后也没人?你不说你这种闷葫芦,半天说不了一个字,也只有我不嫌弃你。”
霍湛不会安慰人,不过祁阳心里知道他向着自己,也不计较:“可不是,就你不嫌弃我。”他可怜巴巴地:“所以我就只敢跟你发脾气了。”
霍湛笑了。
两人在车里腻歪好一阵,霍湛直接忘记自己晚上还要回录音室这件事,最后被陈琳打来电话催促,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走之前祁阳拉着他的胳膊:“明天中午......”
“回家里。”霍湛道:“你不想吃么?等我好好喂你。”祁阳只觉这话不对,一抬眼对上霍湛的眼神,被他眼里不明的意味和深藏的笑意弄得一激灵,赶紧把霍湛赶走了。
霍湛在团队里投入工作,忙了昏天黑地的一段日子。好在他不是音乐总监,陈琳每天耳机从不拿下耳朵。霍湛忙好自己的一部分,也会主动分担点陈琳的工作,主要是看老人家太忙过意不去。
陈琳一来二去索xing提霍湛做了副总监,霍湛这才傻眼,酬劳不变负担加重,休息时间还少了很多,只得自我安慰多攒了些经验,还落了个好听的名头。
祁阳知道这件事后笑话他是天生劳碌命。霍湛说:“是啊,我白天伺候陈琳,晚上伺候你。”祁阳听了又不乐意,问:“哪个伺候?”
霍湛一下把祁阳扑倒在酒店大chuáng上:“对你,就是这个伺候咯。”
好不容易能相聚的时间里,都花费在酒店大chuáng上,把chuáng板压得吱呀吱呀。
空闲时间里刺李打来电话,要霍湛去听他们录的歌曲小样。霍湛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把乐队的事儿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虽然公司里有专人负责乐队,霍湛还是觉得自己身为好哥们儿,又在公司有点地位,多少要扶持兄弟们一把。
于是第二天专门抽了半天时间,赶到公司去找刺李他们。
一推门进录音室,电吉他的声音扑面而来。制作老师戴着耳机,看见霍湛,对他做了个手势。霍湛会意,坐到老师身边,拿起另一个耳机听起来。
“正一乐队”原本是四个人,现在变成了三个。在霍湛走后,乐队一度加入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来顶他的位置,只是这年轻人纯属玩票xing质,并不打算走音乐这条路,大学毕业就回去继承家里的工厂了。
霍湛现在是不会回到乐队的。乐队在来北京之前,刺李、丸子、明叔就仔细考虑过,“正一”的风格已经近乎于成熟,三个人也是知根知底,不想再多加其他人。
刺李从录音棚里出来,见到霍湛:“哟,来这么早啊。”
“来看看你们啊,”霍湛甩甩耳机:“我刚刚听你们录音了,不错嘛。”刚刚他从耳机里听到的,是他还在乐队时大家共同创作的一首歌,改了近乎一半,看来“正一”以后是要走通俗摇滚的路子了。
霍湛四处看看,发觉只有刺李一个人在,疑惑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丸子和明叔呢?”
刺李坐到椅子上,随意地:“明叔在楼上试乐器呢,我是主唱嘛,就先来试音了。至于丸子......”他眨眨眼:“你一定猜不到她发生什么事儿了。”
“什么事儿?”霍湛思索了一番,还是猜不出来。
刺李慢条斯理地:“她和她爸爸和好了。”
霍湛正端了杯子喝水,差点喷出来。他抹抹嘴:“真的假的?!”
丸子十岁和妈妈到了南方定居,原因大概是因为父母离婚,而她父亲是主要责任方。丸子这个小姑娘拧得很,多年来从不接受父亲打来的生活费,母亲去世后也拒绝父亲的资助,从不和父亲联系。
“她之前总是无故失踪,我还以为丸子是谈恋爱了。”刺李幽幽叹口气:“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呢?”
霍湛定了定神。其实这件事对丸子是好事儿,上一辈的恩怨不该牵扯到孩子身上。丸子心思太重,这时候能放下也是不容易。只是事qíng来得太突然,霍湛和刺李之前都没察觉到一点迹象,才会这么惊讶。
之前刺李让霍湛猜,霍湛第一个念头其实是丸子谈恋爱了。现在想想,原来不是哪个年轻小伙子倒霉,而是丸子她爸爸以后要为这个倔丫头头疼。横竖丸子都是多了一个依靠,霍湛也为她开心。
刺李慢悠悠地拿起水杯喝水。
霍湛道:“那你现在知道丸子不是谈恋爱了,是不是很高兴?”
刺李转过脸来,面无表qíng:“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与此同时,咖啡厅里。丸子拿下毛线帽,她怯生生地打量着周围的装饰,看周围人说话都轻声细语的,一时不知怎么开口说话。
她对面的祁阳笑了笑,道:“把外套脱了吧,一会儿你会觉得热的。”
丸子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时侍者走上前来,弯下腰问她:“小姐,想喝点什么?”丸子看着这印满咖啡名称的单子,犹疑。
祁阳轻声道:“我推荐你尝尝这里的榛果摩卡,味道不错。”他笑了笑:“适合女孩子喝。”
“那就这个吧。”丸子急忙说。
“给我一杯黑咖啡。”祁阳叮嘱侍者:“多拿点奶jīng来。”他微微偏过脸,浓密的睫毛下黑白分明的眼睛,很专注地看着丸子:“你第一次喝这个,可能不习惯苦味,加奶jīng会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