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问:“给人家登喜账的一些规矩,你清不清楚?”
“什么规矩?”我有些茫然地反问。
“你堂哥对我们家的照顾可没得话说。其实,他根本没必要让你去喜账。我知道,他自己的姐夫就是这方面的一把好手。之所以让你去,不过是想借你之手壮壮本族的声势(我家辈分高,其实是人丁不旺所致。也正是因为人丁不旺,所以相比于同村的其他家族,就难免显得式微。)既然你堂哥如此看重,那么你切不可在这隆重而盛大的场合中替他闹出什么笑话来。”
我知道,父亲这是对我有些不放心,于是立刻保证道:“爸,你放心!我一定会注意的。”
“我且问你,在喜账簿的封面上应该如何写?”父亲严肃地问道。
“堂号和日期。”
“什么堂号?”
“某某(堂号的代称,虽然不便写出,但可以透露的是,本家族的堂号还是颇为威武的。据说我们乃是远古皇族的一个分支。在本家族中,我们可以说是嫡传一脉了。听父亲说,本家族的族谱就在我们家,只是非常遗憾的是,这个异常珍贵的族谱现今已经遗失了)堂。”
“写在什么位置?”
“按照古时书写习惯,堂号应该写在最右侧,而日期则要写在最左侧。”
“那中间该如何处理?”
“中间当然是写上大大的双喜了。”
父亲闻言,虽然微微点了点头,但毕竟事关重大,因此似乎并未彻底放心,于是让我到东侧房间内将我家旧的喜账簿拿了出来。
我一边看着红纸封面一边说道:“爸,可能堂哥家的喜账簿是直接买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其格式估计就会与我家的有所不同了。”
“嗯,如果是买的话,封面上自然会有现成的双喜,那么你就只要写上堂号和日期就行了。”父亲提醒道。
“不仅如此,买的喜账簿一般都是按照现在的书写格式排版的,因此堂号就只能写在左侧,日期得写在右侧。并且,整个喜账簿只能从前往后,而不能从后往前了。(这就是古今书写习惯的差异,古人都是从右往左、从上而下的,因此古人就是从今人看来的书本背面开始书写的。我家原本的喜账簿,就是自己用红纸装订,并按照这一书写习惯所记。)”
“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就按照现在的格式来吧。”父亲先是对我的意见表示了认同,然后接着问,“在喜账簿上的第一、第二个名字,你应该如何处理?”
父亲的问题自然难不倒我,因为我是知道“红事不开头,白事不收尾”(这是我们这里的风俗,在办红事的时候,记账的人不能将主家的亲朋好友登记在开头的两个位置上;同样,办白事之际,记账人切不可将主家的亲朋好友的名字至于最后的两个位置)的惯例的。“当然非毛泽东和周恩来莫属。只是,他们后面应该写多少贺礼才比较合适呢?”
“这无所谓,五千、一万啥的随便你写。”父亲回答之后,就异常郑重地提醒道,“不过,你千万要记住,在他们的礼金下面一定要用括号写出‘内收’的字样!”
“为什么?”我很是疑惑地问。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了。‘内收’的意思,就是主家自己收了的意思。有了这个字样,无论你在他们后面写多少金额,就都已经与你无关了。否则,一旦遇到不讲理的主家,硬是向你索要这子虚乌有的礼金,那么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听了父亲的解释,我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不至于吧。谁不知道毛泽东和周恩来是我们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主席和总理。他们怎么可能会给堂哥家出礼金呢?”
“你堂哥当然不是这样的人。不过,你既然充当了一回‘账房’,那么就得有‘账房’的样子,要尽量做得尽善尽美。如果每个‘账房’都如同你这般随意,一旦遇到蛮不讲理的,硬说他们家就有与毛泽东和周恩来同名同姓的亲戚,那么他们该怎么办?这样做,可不仅仅是为了你自己,更是为了你堂哥,你知道吗?”
“爸,我知道了。”我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看来与父亲做什么事都讲究尽心尽力、滴水不漏的态度相比,自己还是大大不如的。此时,在我内心深处,qíng不自禁地生出一股对父亲的敬佩之qíng。
与此同时,我将自己家的喜账簿翻开看了看。果然,第一、第二个名字下面写有“内收”的字样。只不过那时的国家主席和总理还是毛泽东和周恩来。
父亲知道,在这么一个重要的日子里,我不宜去晚。因此,再叮嘱我一声“万事细心再细心”之后,便让我赶快去堂哥家了。
来到堂哥家,我就知道,自己来得只早不晚。我看到了一众忙得不亦乐乎的人。打扫的打扫、贴双喜的贴双喜。反正还没到记账的时刻,于是我也就帮着忙活了起来。
没多长时间,婚庆公司就有人到了,在众人的帮助下,巨幅的红色恭祝之词就在大门处被撑了起来(那是塑料大门,充气之后,就会鼓起来,圆柱型的两个门柱和横梁上各挂着预先准备好的恭祝之语)。与此同时,音箱也已经安装完毕。在轰鸣轻快的乐曲中,张贴着许多红色双喜的堂哥家中就处处充满了喜庆的气氛。
好一阵忙碌之后,堂哥家才开始吃早饭。虽然堂哥盛qíng邀请,但我还是以吃过为由婉拒了。
第155章 走马上任
寻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向堂哥要来喜账簿和黑色水笔,我这个临时的“账房先生”也就正式走马上任了。
果然不出所料,喜账簿是现在格式的。我首先在封面的左侧写上堂号,然后在右侧写上日期。翻开到第一页,将毛泽东和周恩来的名字先行记上,每个人的礼金皆是一万元,当然不忘父亲的嘱托,在下面用小括号标注上“内收”字样。我的准备已然就绪,现在就只等各方亲朋好友前来登记了。
也许是深悉“红事不开头”之习俗,因此,虽然已经陆续有人前来,但却没有一个前来登帐。正在我倍感无聊之际,堂嫂叫我前去帮忙。反正无事可做,我当然乐得前往。
来到二楼,我和堂嫂一起数起装着糖果和香烟的礼盒来。按照我们这里的风俗,在亲朋好友出礼登记之时,主家必须还礼。这其中蕴含着中华民族“礼尚往来”的传统思想。喜事,所还之礼即是喜糖和喜烟。堂哥家早就准备妥当,已经将喜糖和喜烟统一装在了一个jīng致的红色礼盒之内。
我将堂嫂估计差多够了的一个个礼盒用大方便袋提了下来,放到我登帐的座位一侧。
堂嫂提醒我说:“在发礼盒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提醒人家,这里面也装了香烟。”
我知道堂嫂的意思,这是为了防止有些不知qíng的客人以为里面就只有糖果而看都不看就将整个礼盒丢给小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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