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介意,但很记仇_张饮修【完结】(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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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铃声就是在这样的时刻传到他耳中,但他不知道这已经是它第五遍响起了。

  会是谁?

  用不着半分钟,他就排除掉了所有可能,只剩下一个人。

  关了洗手台的热水开关,张看向镜子,轻轻舔唇,她双唇的气味早已消散。

  一个愉快的环境下,不怎么愉快的相遇。

  他甚至想剖白xing地告诉她一些潜在规则,但她清澈的眼睛刺痛了他的言语。

  我们的生活,它这样现实。

  而张偏偏不是一个理想主义或者làng漫主义的人,他藐视一切主义,只信奉自己的主义。

  那么,这样的qíng况下,他应该做些什么?他能够做些什么?既能最大限度地保证到不伤害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又能gān净利落地抽身离开?

  走出盥洗室,张没看猫眼,直接打开门。

  门外无人。

  他抿了抿唇。

  晕huáng的悬灯光亮洒在地面上,他的视线也落到地上,那里放着一袋牛奶和一只五棱角透明玻璃杯。

  张看向长廊两侧,两侧都没多余的人,只有两位服务员推着车走过。

  他弯腰拿起地上的东西,看见牛奶袋上贴了一张便利贴,木纹底色的——他在小说中透露过的自己常用的一种。

  便利贴上的字体不太娟秀,带了点豪气,端端正正地写着:

  「你总是这样么?试图通过一些玄乎的和自伤的话语来推开别人?」

  张挑了下眉,关上门。

  洗净五角玻璃杯,剪开牛奶袋,倒进杯子里,放在微波炉里加热。

  他裹着浴袍靠在吧台边沿,双手jiāo叉在身前,静静注视着微波炉上的显示器,唇边突然蔓延出浅淡的笑意。

  他似乎很容易对那些从细微之处渗进来的感qíng产生好感,最好还带着天真的孩子气。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软肋之一。

  熟悉张的人都知道他很喜欢纯粹的小孩子心xing。可是没有多少人能准确定义什么才是纯粹的小孩子心xing。只有他自己知道。

  微波炉发出“叮”的提示声,张从里面端出牛奶。温度有点高,被他放在吧台上冷却了十几秒。

  然后把玻璃杯捧在手里,贴合着掌心,轻轻转。

  夜已经深了,kimberly酒店的高层落地窗前,他捧着热牛奶缓缓踱步,像怀着心事的狡猾狐狸,像终于被毒蛇咬了一口的小王子。

  小王子最终会死去的——大人们都知道这件事。

  可麦田里的孩子得知的真相是——只要仰望星空,小王子就会出现。

  牛奶凉了,他的双手舒服多了。

  他捉住了一个从麦田里跑出来的小孩。他想。

  第21章 ZYX

  1

  晨起, 曼哈顿下雨了。

  毛毛细雨,不太常见,在感官上放慢了这个高速运转的金融区的节奏。

  可惜边忱一点也不能慢, 还是得十万火急地赶, 从起chuáng到走进公司的电梯。

  她昨晚睡得并不好, 醒得又迟,来不及遮瑕,黑眼圈特别明显, 套装中裙的裙边也不知在哪儿压到边了, 有折痕。

  上帝啊,快点让这一天过去吧,连头都没开好……边忱在心里祈祷着。

  电梯门开, 前后有序地往外走, 她抱着一叠文件踏进自己所在的公共办公室。

  周围的人事物照常运转着,繁忙,高压, 复杂, 琐碎。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看起来似乎跟昨天也没什么区别。

  2

  上午十点半的航班。

  在酒店chuáng上掀开眼皮的时候, 还感受不到任何异常。

  张很少在醒来之后继续躺在chuáng上,意识完全清醒后就起身。

  拉开窗帘,落地窗外的小雨若隐若现, 飘飘摇摇, 整个曼哈顿都被笼罩在一层薄纱之下。

  异国他乡。他对“异国他乡”这个词没有明确的概念。或者应该这样说, 他对很多世人既已认定的东西都没有明确的概念。

  那所以,昨天跟她说的“异国他乡”到底算哪种层面上的?他还不太清楚。

  但昨天她准备去玩的聚会,对她那样一个单纯的、初入职场的年轻女孩来说,算不上安全,潜藏的风险无处不在。

  至于那张便利贴,其实她的字跟她整个人挺不搭的……

  ……靠,今日是否太过闲qíng逸致?有空想这些事qíng?

  漱口漱到一半,张抬起头面对镜子,微微蹙起眉,自行在心里嫌弃一百遍。

  ……

  进更衣室,换上暗红色衬衣,休闲长裤。出来用早餐,看早报,看工作邮件。

  时钟转到九点三十分之后,披上黑色中长款大衣,没有围巾,他竖起衣领。

  车子驶往肯尼迪国际机场,沿途的街景被暗色的车窗隔绝。

  这一生,张本来要用另一种东西征服美国纽约,后来道路开岔,一切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有一段时间,他在纽约养病,除了翻各种书籍,就是靠在chuáng上看窗外的风景,耳麦里播放着听不完的音乐。那时候的纽约,在他眼里是一个悲qíng之地。

  现在看来,纽约只是千百个高度进化城市之中的一个。

  他的颓废,他的伤痕,他的不甘心,他的无能为力,在这座城面前都最好藏起来,藏在一个连自己都找不着的地方。他只需要所谓的jīng明,所谓的冷静,所谓的谈笑风生,所谓的亦正亦邪。

  ——曾经张就是这么过来的,这种模式一直贯彻至今。

  而边忱出现在这座城,让他全身都不那么自在。就像自己的某张面具被撕开了一角,他不喜欢这种jiāo叉的感觉。

  边忱对他一无所知,边忱对他知之甚多。

  许多他未曾在现实世界明确表露过的东西,恰恰好她似乎都知道。

  ……

  车子在机场外停下,张靠着后座看了会儿外面的车辆行人。

  此时他想起,关于沙漠里的毒蛇,毒蛇的信子,满天繁星之上的玫瑰……

  他常常在月光下,独自一人穿梭到沙漠,坐在沙丘之上讲故事。

  陪着他的,只有浩渺星空之外的另一些人,没有飞行员,没有狐狸。他独自一人。

  只有愚蠢的大人们才认为小王子最终会死去;麦田里的小孩一直知道该怎样从星空中找到小王子。

  真正的小孩,从来都坚守着自己与世界的防线。不被同化,不被淹没,永远保持着自己的独立立场,即使有些问题和看法被大人们诟病指责为无知和幼稚。

  有的人活得如同从流水线生产出来的产品一样,还指着别人嘲笑说你怎么跟我们不一样。

  一样?不一样?去他妈的嘲笑。

  若有本事比我还厉害,我就接受你的嘲笑。

  ——这个秘密,张一般不告诉现实生活中与他打jiāo道的“大人”,大多数qíng况下其实也无从谈起。

  他选择细心对待身边可见范围内的“小孩”,耐心跟他/她们玩;他选择在文字里宣泄,或构造故事,或用随笔引导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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