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年夜饭,被chūn晚的小品逗得哈哈大笑,程之在姐姐不屑的眼神里领了今年的压岁钱,拉着人出去放鞭pào。
别墅区离市区略远,但并不妨碍连绵不绝的鞭pào声,程之点着了就往回跑,转头看见程念正一脸着急地伸出手准备拉他,生怕他被炸到。
不知为何,可能因为这个动作,程之突然鼻子好酸。姐弟俩并肩站在小院里,看着绚烂的烟花窜上天空,颇有默契地对视一眼。
程之在震耳yù聋的响声中冲程念耳边大吼:“姐,新的一年,祝你幸福!!!”
程念猝不及防,抬手就是一巴掌呼在他头上:“知道了!你也是!!!”
一直等到凌晨两点多,鞭pào声才渐渐小了下去,程之确定家里人已经都睡了,给纪卿然发了条信息:“睡了吗?”
过一会那边才有回复,纪卿然直接打了过来。
“怎么还没睡?”
“明天要走亲戚,怕太忙,总要给你和奶奶拜个年,说不定能拿红包呢。来,乖乖把电话jiāo给奶奶。”
“奶奶啊,奶奶睡了。”纪卿然似乎犹豫了一瞬间,被程之敏感地听出来。
“怎么了,你好像不开心啊?”
“没什么事——”纪卿然回答着,声音却比以往拖沓,像被重重心事纠缠着。更奇怪的是,他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有事也没办法,对吧。”
“怎么没办法,一起想办法。出什么事了?”
“我是说,医院如果有急诊……嗯?这就来,稍等。”
“你还在值班啊?”
“嗯,速阳这边高速出了特大事故,加班一天多了。”
“天啊……那你别太累了,记得吃饭,要是我回去看见你瘦了,就bī着你喝植物油。”
纪卿然有些疲惫地笑了起来:“这么厉害。对了,你正月能不能,早点回来?”
“怎么了,想我啦?”夜深人静,程之说话也压低了声音,听上去十分调皮。“我订了20号的票,家里我也有点待不下去。”
“想你了——家里怎么待不下去了?”
“回去说吧,没什么事。好困,我先挂了,你注意别感冒。”
“晚安,之之。”
想到纪卿然还在冷清的医院值班,程之突然没了过年的心qíng。他笃定猜纪卿然碰到了什么事,却没想到要问对方一声,既然他人在医院,怎么会知道奶奶已经睡着了的。
37.病魔
程念一过完年就要走,正月初四的高铁。用程之的话说,自从她离了婚,就像撒出去的牧羊犬,不过这个比喻挨了一顿打。
夏婉眼泪汪汪地送走女儿,想到儿子过段时间也要走,不由得珍惜起孩子在家的日子来,变着花样给程之做饭,也再不提同xing恋的事。
这让程之着实松了口气,把担忧放在一旁,全心全意陪老妈。他觉得事qíng正在逐渐恢复掌控,但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彻底慌了手脚。
速阳市医科大学附属医院肿瘤科 616室
“各位家属,可以打热水了。”
chuáng头呼叫器忽然响了,程之闻言抬腕看表,匆匆在手机上按了几个字,来不及锁屏,放下手机去打热水。
程念:“这两天怎么样?别跟我说你那些专业术语,我听不懂。”
程之:“恶化得太快,不行了。”
他拎起不锈钢的暖壶,轻车熟路地走到水房门口,跟着其他家属鱼贯而入。提着满满两暖壶开水走出来时,纪卿然沉着脸站在门外,这让他恍如回到纪卿然在校外打工那段时间。
不过这种错觉很快就打消了。
“累吗。”纪卿然脸色虽然不好,语气却十分轻柔,伸手帮他拎过一壶水。
“两壶水,有什么好累的。”程之故作轻松。
纪卿然却不放过他,追问:“不要回避,我是说,你在医院住了这么多天,是不是很累?”
程之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距离开学还有三天,可他已经在医院陪chuáng五天了。说实话,陪chuáng这件事,是对家属的双重折磨,虽然没有太重太累的事qíng,但医院里那种压抑的气氛,以及那根紧绷着的不断在人心上拉锯的钢丝,都是对jīng神持续的折磨。
“太累就回学校住吧,这里有我盯着——本来也该是我……”
“昨晚又下了一次病危,这么快就忘了?”程之打断他,停下脚步小声劝道:“你们主任也说了,奶奶要保持心qíng愉快,她看见我很开心的,难道就连、连陪陪她这个条件我都不能满足吗?”
纪卿然最终还是点点头,走到门口,看着chuáng上躺着的奶奶,qiáng忍心酸走了进去。
如程之所说,奶奶病qíng恶化得太快,或许从开始就治疗得太晚,到医院时已经无法控制了。而奶奶病了这件事,他也是五天前才知道。
正月通过一次电话后,纪卿然说开学前很忙,应该是没时间打电话了,就开学再见好了。程之知道外科那种反人类的工作时间,没有多问,结果没过几天,纪卿然又打电话来了。
“喂?gān嘛打通了不说话?拨错了?喂?”
“……”
“纪卿然,说话呀!”
纪卿然靠在医院的确楼道里,双腿发软,身上的T恤和手术服被冷汗黏住,他抹了一把脸,抓着凌乱的头发,哽咽着叫了一声“程之”。
“我的妈,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嗯?”程之的心几乎是本能地跟着揪了起来,在他的认知里,纪卿然哭是不可能的事qíng……
不对!那样慌乱的纪卿然,他见过一次,大二时奶奶进医院的那次!
“快说!”
“我……我自己好像顾不过来了……”纪卿然只能说出这一句,用力抽泣了一下。
“是不是奶奶怎么了!”程之突然醒悟,jīng准命中红心。而那边的人听到奶奶时,呜咽的声音明显高了一些。
“人还在……下了一次病危,刚刚去抢救……”纪卿然用力捶着自己的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过年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你跟我说实话,到底出什么事了。”
“……”
“纪卿然!你不跟我说,还有别人可说吗!”程之恼火,特别想顺着电线爬过去,骑在他身上bī着他告诉自己。
“奶奶肺癌。”
这消息犹如五雷轰顶,程之身体晃了一下,仿佛有道电击在头上,他一下就比纪卿然还慌,语无伦次:“什么时候——”
“你刚走那几天查出来的,晚期,没办法……”
晚期。肺癌晚期。
程之太清楚这几个字的分量了,他急得走来走去:“怎么会这样呢,早期症状没有发现吗?我姐没带奶奶去做体检吗?我去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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