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南风_玖月晞【完结+番外】(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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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太重,林桂香终于失眠,凌晨两点也睡不着。她忽然想去看看儿子熟睡的样子,但披了衣服出门走上楼梯的那一刻,她猛然意识到会不会是在小镇沉睡的夜里?
她立刻上楼推门,房门紧锁,窗帘遮蔽。
林桂香拿了钥匙把门打开,空调开着,chuáng上空空如也。

第32章

南雅正喂宛湾吃着中午饭,听到有人敲门,南雅放下勺子,摸摸她的头:“宛湾自己吃好不好?”
“好哩!”宛湾乖乖点头。
“好孩子。”南雅笑笑,走去开门,竟是林桂香,脸色很差。
南雅脸色微僵。
林桂香是何等眼明之人,头一秒就看穿一切。来之前她并不确定,可她豁出去了也要来求证个是非,证对了,她找她算账;证错了,她给她下跪。
她宁愿自己下跪,可她对了,即使南雅微乱的表qíng在转瞬间撤得gāngān净净,也没逃过她的眼睛。
“林姐。”南雅笑了笑,“你有事吗?”
“多谢你还叫我一声林姐。”
南雅心底很清楚了。
林桂香不打招呼,径自走进屋里。
偌大的客厅,林桂香端坐在沙发上,还算冷静。南雅站在一旁,不先开口。
林桂香说:“昨天晚上,我上我家的二楼,空调开着,人却不在。我就坐在我儿子的房间里等,看他什么时候能回来。等到快天亮了,我又不敢继续等下去,我不敢看他。我就又回了房间,在窗帘后边继续等,终于他回来了。我看着他偷偷摸摸地溜进院子。我的儿子,回他自己的家,跟做贼一样。”
南雅额头上泌出一层细汗。
“我生过三个孩子,前两个都是不足月就没了。周洛是第三个,最后一个。”林桂香颤颤地吸了口气,“他从小就爱生病,生一次病我就得到鬼门关走一趟,他有什么事,我也不会活。老人都说这孩子养不大,可他是我的命,不,胜过我的命,我得拼尽全力保他护他。后来长大了反而好了,少生病了,读书也好,有出息。我一生的希望都在他身上啊。你也是有孩子的人,南雅,你知道做母亲的心思么?”
同样身为母亲的南雅,低下了头:“……知道。”
“所以我说你——”林桂香眼里含了泪,“你无耻啊!”
“他才多大?!”林桂香泪如雨下,指着南雅,如同指着该千刀万剐的罪人:“南雅,你林姐,我对你不坏吧?镇上那么多人说你是非,我说过你一句没有?——我没在人前说过你一句不好啊!宛湾去小卖部买东西,只要有人说闲话,我哪次不是护着她?南雅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我哪次不是护着你的孩子?!因为我也是当妈的人,我懂。自己再不堪,也想让孩子好过。人不能不讲良心啊南雅。”
南雅眼眶红了。
人正是因为知耻,才会软弱。而南雅这个恶人,不过如此。
“你恩将仇报啊你!你把我的儿子……”林桂香泪流满面,不忍说出那话,“——他还是个孩子,你就用你那些肮脏的手段去勾引他。活该镇上的人说你,你活该!”
南雅的脸色又静寂下去,定定道:“林姐,我没有勾引他。是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
“喜欢?”林桂香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冷笑瞬间化成愤怒,“你做梦!你以为他喜欢你?他现在还小,青chūn期冲动,他懂什么是爱qíng?!他不知道外边的世界,等他看过了,他还会看上你?到时他只会恨你!恨你利用他的单纯,玩弄他的年轻!恨他自己错认了爱qíng。他只会抛弃你,去找他真正爱的女人!”
南雅脸色发白,一声不吭。
“桂香阿姨,你怎么啦?”宛湾拿着勺子,懵懂地站在餐厅和客厅的门廊间,嘴巴上还沾着饭粒。
她慢慢哒哒地走过来,走到流泪的林桂香脚边,仰头望着,有些困惑。她伸出小手,摸摸她的腿,嫩嫩地安慰:“桂香阿姨,你为什么哭呢?”
林桂香怒极攻心:“你妈妈她不要脸,勾引我儿子!”
宛湾立在原地,揪着小眉毛,茫然地看着她。
南雅立刻上前把宛湾护到身后挡住,盯住林桂香:“林姐,你有什么火——”
“不要冲着孩子!那你杀了我,别再碰我儿子!”
南雅哑口,再不能吭声。
林桂香道:“南雅,你自己不讲脸面,也总该为你的宛湾着想!你待着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马上离开清水镇。你要知道,一个女人为了她的孩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林桂香起身离开。
南雅在原地立了很久,直到宛湾摇她的裙子:“妈妈,妈妈,怎么啦?桂香阿姨在跟我们玩吗?”
南雅蹲下,笑了笑:“对啊。桂香阿姨其实很好的,是不是?”
“嗯!”宛湾点头,“桂香阿姨对宛湾很好哒!”
南雅微笑,捻下她嘴边的饭粒:“嗯,好了,吃饭去吧。”
……
周洛去给林桂香送午饭,她不在店里,也不知去哪儿了。
周洛放下饭盒就走了。今天镇上有大集市,主街两旁摆满货摊,吃穿用度什么都有。
周洛去逛了逛,想看看有什么稀奇的小玩意儿可以送南雅。
他看见玩偶摊子,跑去瞧,随手拿起一个摆弄几下,发现那娃娃做工太随意,跟南雅做的没法儿比;经过衣服摊子也瞅瞅,嗬,更差了,南雅做的袜子都比它好看。
周洛正腹诽时,看见了糙编的蝈蝈儿。这才想起自己初中时经常编蝈蝈儿蜻蜓之类的,比这摊子上卖的好多啦。
不如亲手编一个给南雅。一个不够,一套吧。
哦,也给宛湾编一套小的。她看见时一定会兴奋地瞪圆眼睛,哇一声张大嘴巴,抱着他的腿不撒手。
他不禁笑了笑,转头看见南雅站在前边,心中一喜,立刻跑过去,离她还有几步远,才发现自己看错了。那只是衣服摊子上挂着的一件旗袍,那花纹挺像南雅平日里的风格。
周洛挠挠脑袋,暗笑自己痴汉,脑子想着她,身边的一人一物就全都和她有关了。看见块布都以为是她。
周洛自嘲又好笑地摇摇头,一转身,脸上的笑容却慢慢退去。一股寒气从脚底蔓延往上,他忽然想到了胡立帆手里抓着的那块花布,也忽然就明白了胡立帆那诡异的中邪般的死亡方式。
天啊,他曾经进进出出的店里那么多旗袍,处处都是人的影子,他居然到现在才想通胡立帆死时抓的那块花布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在那相同的时刻,他明白了那件红色裙子的秘密。
因他一开始就对徐毅的死感到痛快,潜意识里排斥对他的死因的探究,随意一想很简单,无非两种qíng况,要么陈玲撒谎,要么那群目击者联合撒谎。
可不对啊。
陈玲没撒谎,那件红色chūn秋裙太显眼,太具标志xing,为什么陈玲那么傻穿那件衣服去幽会。不,她没有。
目击者人数众多,怎么统一撒谎,为什么统一撒谎。不,他们也没有。他们的确看到了红裙女人。
先入为主,对镇上唯一一条红色chūn秋裙印象深刻,知道那是陈玲的衣服,便误以为穿着那红衣的女人是陈玲。
而那天下着大雨,谁能看见伞下边那红衣女人的脸呢?
周洛站在八月的烈日下,像站在十二月的雪地里,浑身发凉。
这就是爱qíng的力量?模糊了理智,蒙蔽了现实?过去的半年,他沉溺在她无尽的温柔里,那样显而易见的事他都看不清?他排斥与她不睦的一切人与事,沉浸在她恢复自由慢慢接受他与他亲好的甜蜜里,竟对那一串串蹊跷的死因视而不见?
她……她知晓么?知晓这一切,知晓他的心理么?
周洛脑子里一片空白。
然而,这说不通啊。
南雅不可能离开旗袍店,那天傍晚徐毅一直和陈玲在一起,南雅无法近身。她那天没见过徐毅啊。
周洛想不通,他木然走到旗袍店门口,卷帘门拉下半截,南雅不在。时近中午,她应该去给宛湾做午饭了。
周洛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发呆,一辆车停在路边,穿工作服的人下车过来,问:“这家店老板你认识么?”
周洛抬头:“啊。怎么了?”
他看一眼面包车,是电脑公司的。
“我们刚给一户人家装了电脑,刚好路过,就顺便问一下她家电脑的使用qíng况。做个回馈。”
“没什么问题。”周洛说。
“好。谢谢。”工作人员转身要走,周洛脑子里电光火石,突然问出一句,“上次叫你们来修电脑,你们怎么不来?”
那人愣了一下:“什么时候?”
周洛木了几秒,又摆摆手,希望他赶紧走。
他扯起嘴角笑笑,说:“没事,太久了,四五个月以前的事儿,你们可能也不记得了。”
“不会啊。”那人说,“今年清水镇还没有一起电脑报修呢。”

第33章

南雅送宛湾去幼儿园回来,走到店门口,发现卷帘门又被拉下去很大一截,她愣了愣,很快想到是周洛来了。
南雅进了店,见周洛正趴在柜台上听歌。她把卷帘门全部关上,屋子里漆黑一片,只有门上几处fèng隙漏出的阳光。
南雅问:“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趴在柜台上的人影没回答,南雅不禁笑自己糊涂,他在听歌,怎么会听得见。
屋里没开吊扇,闷热极了。
南雅打开风扇开关,收拾一下心qíng,走过去敲敲周洛的头。他没动,她这才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你喝酒了?”南雅很快打开台灯。
周洛迷蒙着双眼,条件反she地抬手阻挡光线,他扭头去另一边,一手摸索着又关了台灯。
南雅立在黑暗里,暗想他是不是也被林桂香斥责了,一时心里有些没底。
南雅说:“周洛——”
“哎,刚几个同学要我请他们吃饭,灌了我一堆酒。”周洛咕哝着,口齿不清,“我不想去别的地方,只想到你这儿来。——小雅,”
“想你了。”周洛说。
南雅心里头顿时一软,莫名的,不像一贯的她。她缓了一会儿,说:“下次别喝这么多。”
周洛伸手,她把手递过去。
他握住她的手拉她坐下,取下一只耳机塞在她耳朵里。
是《偏偏喜欢你》的旋律。
南雅抚摸着他的头发,
少年忽问:“你想抽烟么?”
火柴擦亮,南雅看见周洛的眼睛是红的。她问:“你喝了多少酒?”
周洛长长地吐出一口烟,说:“忘了。”
两只烟明明灭灭,再无言语,只有细细的曲调声从耳机里流露出来,“爱已是苦累,相爱似受罪,心底如今满苦泪;旧日qíng似醉,此际怕再追,偏偏痴心想见你”
南雅听着歌,抽着烟,心里一片荒凉。耳机线另一端连着周洛,不知他心里作何感想。前方艰难险阻,恐怕时日无多。此刻一起趴在桌上安静听歌的时光,或许会是最后的美好了。
一曲完毕,周洛关了单放机,对南雅说:“小师姐,我给你背首诗吧。好久没念了。”
“嗯。”
“这首诗名字叫,镜中。”
周洛的手搭在柜子上,指间的烟青雾袅袅: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了下来
比如看她游泳到河的另一岸
比如登上一株松木梯子
危险的事固然美丽
不如看她骑马归来
面颊温暖
羞惭。低下头,回答着皇帝
一面镜子永远等候她
让她坐到镜中常坐的地方
望着窗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满南山”
周洛念完,问:“喜欢吗?”
南雅趴在桌上,歪头看他,轻笑说:“喜欢。”
周洛说:“我也很喜欢。第一次见到就背了下来,我觉得这首诗的感觉,很像你。”
南雅问:“你说我像坐在镜子里的人?”
周洛说:“你是危险又固然美丽的事。”
南雅盯着他看,一时没说话。
周洛问:“小雅,你这一生,有没有做过什么让你后悔的事?”
南雅微眯起眼,慢慢呼出一口烟,说:“没有。”
周洛默了半晌,问:“嫁给徐毅也不后悔?”
南雅说:“每一步都是在当时qíng况下必然的选择。也或许是明白后悔无用,所以从不后悔。”
周洛笑了笑,说:“也对。”
南雅问:“你呢?”
周洛看她:“什么?”
南雅说:“你有没有做过什么让你后悔的事?”
周洛头低得更深了,揉了揉眼睛,说:“冬天的时候,我不该喝醉酒,吃错药。”
南雅心头滑过一丝凉意。他后悔了?
周洛无言,又说:“继续听歌吧。”
南雅说:“嗯。”
周洛说:“我想听红颜知己。”
南雅握着烟的手顿了一下。
周洛撑起身体,揉着额头,说:“磁带呢?”
南雅垂眸想一秒:“我去找找。”
她摁灭了烟头,走去隔间。隔间拉着厚窗帘,光线昏暗。南雅没开灯,蹲在地上,在放磁带的纸盒一个个翻找着。天气太热,她很快全身出汗。
一只手覆上来握住她的手,周洛不知什么时候跟进来了,指尖在她手心摸了一下,摸到一层汗。
彼此心里都是一个咯噔,却又竭力维持着表面的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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