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容忍自己虚度光yīn,她必须做一些她认为有意义值得她花时间去做的事。不然她就会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做了苦闷的个体,却不能在尼采那儿得到片刻的安宁。她的人在飞速衰老,她想要以同样的速度提升自身内涵,否则,所有的欢声笑语都会被贴上挥霍的标签,变得一点趣味也无。
当然,这些只适用于她一个人的时候,与栾一骞一起虚度的光yīn就不算虚度光yīn。
栾一骞问她,过平凡的日子与轻松的生活不好么?制定一个又一个目标,把自己弄得这么紧张,达到目标就高兴,达不到就自责。多累。你学这么多的目的是什么?这是本末倒置。
卞洛婉试过“放松”,最后因受不了不上进的自己而作罢。她没法去跟栾一骞去表达:只要这些“放松”是跟他一起的,那些所谓的上进,所谓的梦想都要为他让路。
婚姻,既要有共同的目标,又要有各自的梦想和私人空间。栾一骞的梦想体现在演艺上,而她卞洛婉的,承载于历史学上。卞洛婉读过不少qíng感类的书籍,她心里比谁都明白,爱一个人,为他放弃一切,失去自我有多蠢,但她就是想这么做。
毫无保留。
她习惯了纯粹。
一家人就要有一家人的样子,哪有这么多得失计较。
她设想过假如有一天被深爱的人抛弃了怎么办,她想她可以站起来重新过。即便梦到类似的qíng况,她痛得不能呼吸。
不就是一辈子吗?
一辈子放在历史长河里微渺到不可见,沙山一粒,沧海一粟,能载进史册的又有几个呢?她自知自己做不到,所以愿以所有助力栾一骞的巅峰,在栾一骞不在的日子里,她又假装努力着,即便她自知做不到。
之所以说假装,是因为成效微乎其微。
若她在爱qíng里失败了,还可以把眼界拓宽一些,定位更高一些,由小我变成大我,为时代做些事。
她的首选是平凡,是小我,卞洛婉其实是极度小女人的,愿放弃一切梦想,换取和栾一骞做幸福小两口的机会。
正是因为这样,独生女的她才会狠心离开宠爱她的父母,跨城跨省,住到栾一骞生长的城市。
他们对梦想及工作的选择决定了生活状态。注定两地分居,颠沛流离。
她一个人的时候,他也是一个人。栾一骞比她更忙,压力更大,面对的诱惑更多,她为此难过,他应该更不好过。
她从没在栾一骞面前表现出来过这委屈。
她不能耽误栾一骞的前程,给他额外的家庭压力。
他们之间的矛盾,从来与金钱无关,退一步说,要是特别缺钱,那这矛盾就不再是主要矛盾,就得退而为次。
私心真可怕,人心真贪。钱和时间都想要,有几个能两全?
她不想也不该委屈。
道理是这般,卞洛婉都懂,她就是觉得孤独、寂寞、冷。
这种感觉在栾一骞刚离去的时段里尤为明显。
每次卞洛婉都需要一段恢复期,但这次的qíng绪来得异样凶猛。
这时候,赵嵘的电话打了来。
☆、变罪
赵嵘三言两语就将卞洛婉的异样qíng绪“安抚”下来。
不是用的什么特别办法,只转移了卞洛婉的注意力。
罪恶感重新占据了卞洛婉的内心。
赵嵘问卞洛婉,声音怎么哑了,是不是又失眠了。
卞洛婉没心思去应对赵嵘,便如实说昨天我老公回来了。
赵嵘表示知道了,问走没走。
卞洛婉张嘴就要说没有,她默了默,冷冰冰地说走了。
她的嘴巴懒得动上一动。
跟赵嵘说句话都会让她烦躁到想bào走。
卞洛婉在克制,越临近两个月的期限好像越难以克制。
想发火。
快结束了,不能再节外生枝。
回顾这段日子,过得飞快。就跟高三备考似的,也只在回顾时觉得快,单假定要重来,便觉胸闷气短,心理上的压力和煎熬让一日日变得漫长无比,万万不想再来一回。
卞洛婉愿经历一万次焦心的高考,宁愿被高考折磨至死,也不愿再经历一次出轨。
“我今晚去你那儿?”
“好。能不能不留宿?我特别害怕……”
“不会有事。你老公今天在H城拍电影,不过个十天半月的回不来。”
“昨天就是突然回来的,万一他——”
“你拒绝我?”赵嵘截断卞洛婉的万一。
“不是。”
“我在给你去买维C泡腾片的路上,一会儿接你上班。今天降温了,外面风大,出来多加件衣服。”
“知道。”
卞洛婉撒了谎。
她就是不想跟赵嵘多接触,不愿让他出入自己跟栾一骞的家,厌恶他一次次踏入属于她的领地。
栾一骞的一切行程都会向她“汇报”。
卞洛婉知道栾一骞十天半个月回不了家。
昨天是个意外。栾一骞喝醉了。醒在家里的他还问她什么时候到的家,怎么回来的。
短时间内都不会再有这种意外。
这种意外不常发生,近期他的档期很满,他会像完成任务一样认真执行每个助理给他安排好的行程。要他负责的人和事挺多,而栾一骞是个责任心qiáng的人。他只要不再喝醉,就绝无可能回家。栾一骞不喜欢喝酒。更不常喝醉。
哪怕栾一骞意外回来,她已经不会太过担心。
卞洛婉极力掩盖这件事,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又恶意地期望栾一骞能发现其中猫腻,来一场狂风bào雨,把她轰得片甲不留。
那样,她心里或许能好受点。
不是瞒不下去,是良心的谴责让她惶惶不可终日。
她怀疑电梯里的摄像头会不会拍到什么,会不会被相熟的人看见她与赵嵘这样那样,他们会不会在她想不到的地方留下证据,成为日后的隐患。
罪恶感一日比一日重。
她的心理防线要抵不住了。
不论卞洛婉心里怎么想,她仍然在做“瞒”这个指令。赵嵘要她陪,她就陪着,要留宿,便留他过夜。第二天会彻底清扫房间,将赵嵘来过的痕迹抹得一gān二净。
在哪儿都行,都是一样被罪恶、恐惧、腻烦jiāo替折磨。
过一天,卞洛婉便倒数一天盼结束。
卞洛婉的肚子有丝痛,她没在意,拉开衣橱拿了件赵嵘买给她的外套,准备出门穿。
她必须得做做样子,尽管每次看到赵嵘买给她的东西,都恨不得剪烂摔碎一把火烧个jīng光。
卞洛婉害怕,赵嵘正一点点渗进她的生活。
她的罪恶和恐惧在悄悄变质,已非昨日的罪恶和恐惧。
昨日,卞洛婉恐惧的是赵嵘这个人,今时她恐惧的是对赵嵘认知上的改变。昨日的罪恶是对栾一骞的歉疚,对道德的忏悔,今时的罪恶是掌控不住自己的无力感,衍生出想要毁灭一切的bào躁。
她从头到脚,穿的衣服鞋子,拎的包包,脚上套的袜子,吃的用的,睡的被单,生理期的卫生巾……都是赵嵘给买的,她的衣食住行里都刻上了赵嵘的暗影。赵嵘哄她开心,和她一起在图书馆读书,在步行道上探讨热点时事、哲学人生,在睡前你一段我一段就参观博物馆的感想jiāo换意见,是不是开心不好说,但一定是充实的,没有虚度光yīn的感觉,也没了孤独和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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