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珊扑哧笑了起来,说,“你俩这是唱哪出,林妹妹进荣国府?酸死了!来来,都来认识一下,纪海cháo,我在深圳的同事、好朋友,这次专程来新疆玩儿,大伙儿多关照。”
夏珊又一溜儿过去逐一介绍,最后指着一位阳光大男孩,“这是沈未东,就刚才叫你神仙妹妹的那位,在咱们这群人里年级最小,你们应该聊得来。”
沈未东上前一步略显羞涩地朝海cháo伸出手,“你好,叫我未东就行,很高兴认识你。”
“未东,一会儿你坐海cháo身边,帮忙照应着点啊。”夏珊说着暧昧地朝纪海cháo眨眨眼睛。
“小生不胜荣幸。”沈未东马上从善如流地挪出一把椅子,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纪海cháo道了声谢,有些不自在地坐下了。她是个慢热的xing子,不善于跟陌生人打jiāo道,不过好歹也算在职场混了几年,表面上一些基本的客套功夫还是要学的,过于异类可是职场大忌。
沈未东这人言语举止倒是极有教养和分寸,健谈却不过度热qíng,倒并未令人感觉不适。
纪海cháo放松下来,大部分时间她只需要聆听,偶尔回应几句,点头、微笑,示意自己的存在。今天这个饭局,她本是个最无关紧要的人物。
酒过三巡,那被称作“于少”的于建安环顾一圈,问夏珊,“哎,你哥呢,怎么没见他来?”
夏珊白他一眼意思是你才发现啊,“没回,说今年国庆轮到他值班。”
“在部队就是这点不好,不自由,要不当年我就留部队了。”于少微微摇头,似乎挺遗憾。
“行啦于大少爷,少在那儿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瞧你现在,事业有成,美人在怀,要什么没有,你要留在部队,这会儿指不定猫在哪犄角旮旯受苦呢。”魏彬颇不屑地抢白。
“臭小子,看不起人是吧!那点苦我还吃不了是吧?”于少不服,抄起筷子作势揍他。
魏彬嘻嘻一笑侧身闪过,又冲秦朗道,“秦朗,咱兄弟几个本来数你样样拨尖,如今既然回来了,gān脆转业,哥几个一块儿gān,怎样?”
他是个军人?难怪,纪海cháo想起第一面见他时的熟悉感,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一棵树,身姿挺拔,卓然不群。
她忍不住抬头看过去,此人正拿手轻轻敲着桌面,视线低垂,嘴角微弯似笑非笑,缓缓开口道,“你们就别指望我了,这辈子我生是部队的人,死是部队的鬼,我那些兄弟们都还在流血受伤,我要连这身皮都扒了,以后真没脸见他们。”
秦朗说完端起茶杯微抿一口,一抬眼撞上纪海cháo来不及收回的探究目光,不由眯了眯眼,神色自若地看向别处。
纪海cháo心中一动,他眼中分明闪过一丝可以称作伤感的qíng绪。这个人,还真是令人好奇。
“哎,你们说,今年国庆怎么不阅兵呢?现在过节真是越来越没感觉了!”夏珊明显地转移话题,慢吞吞拿起遥控按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历年阅兵的画面不断切换,排山倒海,气势如虹。
“我觉得阅兵这事儿吧,还是能免则免,劳民伤财的,没多大意义。”沈未东接话说。
纪海cháo正看得专注,一直不大说话的她忍不住随口开玩笑,“你要是去阿富汗或者伊拉克转一转,可能就不这么想了。”
“ 哦?愿闻其详。” 有时候沈未东说话总带着那么点书生气。
“就说阿富汗吧,不到那里都不知道世上还有那样一种地方,美丽得震撼人心,同时千疮百孔,那里的人生活悲苦、渴望和平,当你看到他们,就会觉得国家安定、远离战乱有可贵,而这种可贵,往往因为我们一直身处其中而意识不到。”
纪海cháo想起那年冬天,她与网上约的几个驴友在阿富汗的所见所闻,简直步步惊魂,刻骨铭心。
“阿富汗跟咱们大阅兵有什么关系?”
魏彬身边一个女孩儿忍不住cha嘴,虽然她问得并不聪明,但也问出了所有人的兴趣点,都想听听那姑娘怎么回答。
纪海cháo明显感觉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身上,似乎等着她的答案,不免后悔自己多嘴,却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说,“对于中国这种发展中国家,qiáng有力的军备展示就是一种震慑,正如军队存在最终是为了止战止杀,可当今世界秩序如此,军队不可能消亡,那不时来一场大阅兵十分有必要,在和平年代它宣示了主权和力量,保障国家不至于陷入阿富汗那种境地,所以我觉得对于大阅兵,老百姓应该是喜闻乐见的。”
她的声音很轻,仿佛直对着一个人说,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听到了。
秦朗蓦地抬眼,幽亮凛利的眼神直视过去,他有点不敢相信这些话是出自对面这个女孩子的口,她如此年轻,看上去茫然飘乎,总像在神游,不说话时那么疏离冷清。他很意外,这样的姑娘他从来没遇到过。
“哇,小珊,你这位朋友不简单啊!”于少轻轻拍手表示赞赏,“姑娘,听你的意思,阿富汗和伊拉克你去过?”
“她可是我们公司出了名的才女,是个旅行家。”夏珊快嘴。
纪海cháo笑笑,“我去过阿富汗和中南亚一些小国,伊拉克的签证太难办,没去成。"
沈未东惊讶,“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不害怕吗?”
“还好,那里消费便宜嘛,小心点就行了。”纪海cháo转头看向沈未东,放低声音,显然无意深入这个话题,沦为饭桌上的焦点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儿。
夏珊颇为善解人意,帮她把话岔开,”我当年在美国念书时,当地华人和留学生不知多爱看大阅兵,觉得特有面子特骄傲,都说国家还是qiáng大些好,他们在国外腰杆儿都挺得直些。”
“我还以为,人人都跟未东似的,动不动来一句,用我们纳税人的钱养着那么多军队,劳民伤财!”秦朗看了纪海cháo一眼,又错开眼神,像是在对她说,又似不以为然地调侃。
沈未东倒有点不好意思,“哥,饶了我吧……”
纪海cháo笑了笑,下一秒脸色认真肃穆,她想起了十二岁那年的水灾和救过她的那个年轻军人,“据我了解,即便是现在,仍有很多军人需要流血甚至牺牲,他们的付出,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也不是一句话就能抹去的,但请相信,总会有人记得他们。”
秦朗的脸色变了变,视线转向纪海cháo,声音缓慢清晰,语气郑重无比,“谢谢,我替我的那些兄弟们谢谢你。”
纪海cháo觉得这人的目光和声音都似一个咒语,她有种被穿透的压抑感,只点点头,说不出话来。
可能刚才的话题太过沉重,大家开始专注于食物,不得不说这帮人的口味和要求相当挑剔,菜品酒水均是一流,服务周到,沈未东还时不时来上一两句笑话,令人莞尔。
原本,一顿饭倒也能吃得毫无负担,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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