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_肉酱意面【完结】(13)

阅读记录

顾永年需要贴近他的脸才能将声音辨认清楚。展瀚冬喊的却不是他。
“展瀚冬!”他掐着展瀚冬的下巴大吼,“睁开眼!是我!顾永年!”
展瀚冬被这声音暂且唤回意识,睁着惊悸的眼睛看眼前人。
顾永年跨坐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展瀚冬视线模糊,一时看不清他神qíng。
“小远是谁?”顾永年生硬地问,“……张司远吗?”
展瀚冬无法回答。
最耻rǔ最可怕的一部分,被顾永年无意中撬开了。
他用发抖的手遮住眼睛,让自己再次回到黑暗之中。
短暂的沉默后,顾永年起身离开了房间,关门的声音又重又响。
展瀚冬喘了几口大气,慢慢平静下来。他穿好了衣服,起身坐在chuáng沿,很茫然。
他知道顾永年生气了,且是很生气很生气。
听不到大门打开关上的声音,顾永年也许还在家里。他在做什么?应该去见他吗?见了说什么好?
两个硕大的登山包放在书桌上,展瀚冬呆呆看着。
去不成了。什么日出日落,都看不了了。
他起身走到书桌边上,打开自己那个包,把属于自己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剩的都是顾永年买的,包括这个价格不菲的登山包。
展瀚冬一直调适自己的心qíng,觉得可以了,足够平静了,才打开房门走出去。
顾永年没有走,他正坐在沙发上抽烟。客厅里弥漫着烟雾,他已经开抽第二支了。
展瀚冬走到他面前站着。
“家里别抽烟。”展瀚冬说。
顾永年沉默片刻,把烟按灭了,抬手挥几下权当驱散烟雾。
展瀚冬正在思考自己是否要道歉。但他没找到道歉的理由。
顾老板有很多原因值得生气,比如自己在chuáng上喊了别人的名字,比如自己把他认错,比如自己在遇到张司远的时候没有及时跟顾老板解释清楚。展瀚冬搜肠刮肚,寻了不少理由。
还未想清楚,面前人张开手抱着他的腰,将他拉到了自己面前。顾永年将脸贴在他腹部,深深吸气,像在努力平静。
展瀚冬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
但……这个拥抱,好像不似生气的意思。
“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顾永年瓮声瓮气地问。
展瀚冬僵立片刻,忽然明白顾永年并没有恼怒——至少没有为他曾和人发生关系而恼怒。
他浑身发颤,抚着顾永年的头发。顾永年抬头看他,看到展瀚冬看着自己,眼睑微微皱起,眼睛亮得像是已经湿润。
“很……很痛。”他低声说。
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张司远罕见地喝了酒,在chuáng上昏昏沉沉。展瀚冬回到宿舍,以为他生病,关切地走到chuáng边问他是否还好,需不需要吃药。
张司远似乎很清醒,喊了他的名字。他说冬子,给我一杯水。
展瀚冬给他倒了水,他很快喝完,拍拍chuáng铺让展瀚冬坐下。展瀚冬屁股刚沾chuáng铺,张司远就把他扑倒了。
宿舍里四个人,张司远年纪最小,他们有时候会叫他小远,亲昵地、带点恳求地,希望“小远”帮自己喊个到,或者打个饭。
张司远只是不爱说话,却并不特别难相处。但那一天无论展瀚冬怎么喊他小远他都没有停。
我知道你喜欢的。我知道你喜欢。张司远压着他,把用于润滑的液体抹在手上,粗bào地进入展瀚冬的身体。
“我知道你喜欢我,所以你喜欢这样,对不对?”
张司远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狰狞。他凑到展瀚冬面前,展瀚冬在疼痛中居然还带了一点他会吻自己的希冀。但下一刻他眼睛便立刻一片漆黑:张司远蒙上了他的眼睛。
展瀚冬gān巴巴地回忆,顾永年突然打断了他。
“不用说了。”他摆摆手,“别说,别回忆了。”
顾永年想起展瀚冬说过的话。他说第一次非常疼,并不愉快。还有他和展瀚冬第一次做的时候,青年一直瑟缩地发抖,需要他花很多耐心才愿意温顺地打开身体。
顾永年简直不能相信有人会这样去伤害展瀚冬。张司远知道他的隐秘心思,所以才……
“一个神经病。”顾永年攥着拳头,“妈的,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跟他有说有笑!”
展瀚冬心qíng倒不似顾永年这么激动。他还认真回忆了一下年初一的那个晚上,见到张司远的时候自己有没有笑。
他正分神,顾永年已转头将他抱着,
“他还说了什么,你全都告诉我。”顾永年低声道,“那些话我永远、永远都不会讲出口。”
展瀚冬呆了一会儿,心里忽的闪过一个怪异的念头。
“顾永年。”他轻声说,“其实无论你说什么话,我都会想起他。”
顾永年:“……???”
展瀚冬吻了吻顾永年的脸。
他觉得还是说出来算了。反正顾永年已经知道了张司远的那件事,gān脆就全都说开,不成就不成,自己也不用多想。
时时被顾永年和范景的过去所困,他也觉得很累。
“你的声音和他非常非常像。”展瀚冬一字字道,“尤其是高cháo的时候。”
顾永年:“……什么?”
展瀚冬:“:)”
破罐破摔,他想。

第九章

顾永年的秘书发现顾总最近心qíng不太好。
比如在车上从来沉默寡言,也不会过问员工私生活的顾永年,居然问司机和她:“你们怎么谈的恋爱?”
司机呆了片刻,说我结婚了,相亲结婚。
秘书连忙说她现在是单身。末了忍不住呵呵笑着加一句:“工作太忙,没时间找呢。”
顾永年哦了一声,手里一部手机翻来覆去地颠。
秘书看得出他常常拿着手机,似是在等待来电或信息。但每每都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内容,总有些惆怅。
她不知吃错什么,突然脑子一动,问顾永年:“顾总恋爱中吗?”
话音刚落司机就愕然地转头看她。
秘书也知道自己问错话了,连忙缩回副驾驶,一句话不敢说。
沉默片刻后,顾永年慢吞吞道:“没有。”
季度考核的报告送到了顾永年桌上,还有季度优秀员工的名单和考核成绩。
顾永年随手翻了几页,看到了展瀚冬的名字和成绩。
他排在第一位,考核成绩近乎满分。
一寸照上的展瀚冬头发比现在短,笑起来嘴角弯弯,应该是刚入职照的照片。因为人比较懒,也没有再照过,能用就用。顾永年在他家的抽屉发现过几版一模一样的一寸照。照片上的每一个展瀚冬都注视着他,露出好看的笑。
顾永年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照片上盖的部门考核章有一部分印在展瀚冬脸上,他伸出手指一点点蹭gān净。
蹭完了才觉得自己无聊。
秘书来拿报告去gān活的时候也是顺手一翻,随即便看到展瀚冬的名字旁边被顾永年打了一个叉。
这是老总不同意的意思。
女孩一愣,脑子又抽抽了,转身问顾永年:“顾总,展瀚冬的名字怎么取消了?”
她对展瀚冬有些好感,觉得这个男人可靠认真,又长得好看,生怕他做错事qíng惹恼顾永年,才无法得到这个评比的荣誉。
顾永年正好点起一根烟,瞥了秘书一眼。
他不笑的时候看上去真的是很凶的。
“不为什么。”顾永年吐出一口烟气,“他的扣分项写得很清楚。”
“只扣了一分……”秘书鼓足勇气,“展瀚冬很优秀,他的考核分比第二名多出那么多,如果他不能评为优秀员工,一定会有闲话的。”
顾永年冷冰冰地笑了:“闲话?谁敢说我的闲话?”
秘书:“当然不敢……但是展瀚冬会被说闲话。”
她原本的意思是,这个员工这么出色,如果因为这个原因造成工作效率下降,或者是起了跳槽的心思,那就不太好了。
她也不知道顾永年是否明白自己的潜台词,但她的老板把那支烟抽了几口,终于放下来,从她手里取过了那份表格。
他仔仔细细地把自己打的那个叉涂掉了。
这一天下班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大雨。门口的马路排水不畅被淹了,大量员工选择走侧门离开。
顾永年出了电梯,被侧门这边的人cháo吓了一跳。
员工很多,人声嘈杂,没人注意到人群后方一位浑身烟气的老总。
顾永年也从不知自己目力这么厉害。
只是一眼他就从那么多人之中看到了展瀚冬的背影。
展瀚冬撑着一把很大的伞,正一个个地将没有带雨具的女孩子送到各自的车边,或是侧门外面的公jiāo站。
他的袖子挽起来,露出jīng壮的手臂,衬衣前后都被淋湿,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女孩们把纸巾递给他,他胡乱擦了擦脸,继续举着伞送人。
蠢货……顾永年心道。
他站在电梯间的角落,默默看着人群之中的展瀚冬。
他发现自己其实是有一点想他的。小指甲盖儿那么大的一点儿。
毕竟自那日展瀚冬跟他说出那番话之后,两人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面,也没有任何jiāo流了。
虽然在同一个地方工作,但两人职位不同,楼层不同,甚至搭乘的电梯、出入的路口也完全不同。
想见面有很多方法,一旦不想见,也有很多方法。
顾永年不知道展瀚冬是否会因这一个月的沉默而思念自己。在看到展瀚冬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居然那么想念这个人。
想站在他面前,想拥抱他,想亲吻他,想听他说那些有用无用的一切话。
女孩们走得差不多了,展瀚冬几乎浑身湿透。此时雨势渐渐又变大,没有离开的人们面面相觑,有些gān脆转身打算回到楼上,等待雨停。顾永年以为展瀚冬也会转回来,一时有些紧张。但展瀚冬抖了抖那把伞,仍旧站在门外。
那日展瀚冬跟他说出那件事的时候,顾永年以为他在开玩笑。
因为气恼自己之前在chuáng上发怒了,所以展瀚冬以这种方式来报复——顾永年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吻他,让他别玩了。
但展瀚冬非常认真,一字字地重复了一遍。
这不是玩笑,可太像玩笑。
顾永年离开展瀚冬家里的时候有种无法形容的荒谬感。他似乎置身在一个黑色幽默的影片里,银幕之外观众哈哈大笑,银幕之上是他茫然面对生活突如其来的一个玩笑,不知该摆出什么表qíng应对。
因而更显可笑。
他愤怒了一阵,难过了一阵,在车里闷闷地抽烟。
路灯被树丛掩映,照亮车前盖的一大片地方,反she出一片明亮的光。
顾永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在展瀚冬心里居然是这么一个角色。
他不明白展瀚冬到底是多么迷恋张司远,也不懂展瀚冬为什么这么执着。一支烟抽完,他想到自己,也觉得好笑:展瀚冬不难理解,只要回头看看他顾永年曾经是怎么做的就知道了。
足陷泥淖无法自救,看到相似的稻糙就先想方设法抓在手里。
这稻糙能不能把他救出去不重要。重要的是稻糙可提供的慰藉。
虚无的希望,可怜的抚慰。
要说不难受,那是不可能的。
饶他顾永年心肠不软,又经历了一些风波,可在这种直抵内心至软处的事qíng上,从来没办法gān脆处理。
当日的范景是一样,今天的展瀚冬也是一样。
当然也是生气的。生气之余又有些心疼展瀚冬。
他跟顾永年说的时候,顾永年正看着他眼睛。他轻易就从青年的眼神里读懂了犹豫,或许还有几分愧疚。
顾永年一直在回忆展瀚冬的“愧疚”。
开始的时候他同样把展瀚冬当做范景的替身,但他从来没觉得愧疚,因为自己也算坦坦dàngdàng。展瀚冬隐瞒了内心秘密,和他这样厮缠——可是若没有感qíng,从哪里生出愧疚?
把之前相处的细节全都回忆起来,顾永年意识到展瀚冬对他是有感qíng的。不管现在是深是浅,但展瀚冬没有将他纯然当做张司远的配音演员。
念及此处,着实高兴。高兴之余,反而更难受了。
眼看人越来越少,展瀚冬仍旧站在外头。雨淋不到,但衣服湿了,被冷风一刮还是很难顶的。
顾永年迟疑片刻,终于抬腿走出去。
就在他起步的时候,展瀚冬也低头打开了伞,走下台阶。
顾永年连忙紧走几步:“展瀚冬!”
展瀚冬停了下来,转身抬头看他。两人一上一下站在台阶这里,身后是万分好奇的保安。
“雨太大。”顾永年冷静地说,“我送你回去吧。”
展瀚冬静静看他一会儿,忽然笑了笑:“我以为你看到我这里,所以不会走出来了。”
顾永年一愣:“你知道我在那里?”
话一出口立刻想捅自己两刀:问得太蠢,底儿都掉了。
展瀚冬脸上无甚表qíng,只是平静点头:“我看到你了。”
顾永年一下就说不出话了。
……你眼力也不错。他想。这么多人呢。
这场雨下得极大,路上连拥带堵,半小时的路程开了一个半小时还没完。
两人坐在车里,很平易地聊天。
项目告一段落了?
你们不用加班了吧。
地下停车场的排水不搞不行了,都淹了一半。
似是什么都聊,又始终都没有核心。
顾永年不由得想起年前那一次,也是在车里谈话。当时像是彼此试探,现在却是彼此躲闪。谁都不会提起那天的事qíng,这一点默契还是有的。
眼看堵得越来越厉害,展瀚冬饿得受不了了,从后座拿起雨伞就跑了出去。顾永年吓了一跳,隔着车窗发现他是跑到了路边的快餐店里。

52书库推荐浏览: 肉酱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