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戎歌回答:“我很好。”
严卿半信半疑,又不好意思凑得太近瞧。他的眼镜在打架的时候被打掉了,此刻的他眼前十分模糊,只能隐约看见陆戎歌脸上有伤口,于是心急地四处找眼镜。
陆戎歌见严卿弯着腰在场地上绕圈圈,就问:“严老师,你在找什么?”
严卿说:“眼镜。”
陆戎歌扫了一眼,在角落见到了严卿掉的眼镜,他走过去捡起眼镜,呃……镜架歪了,左边的镜片都碎了。
他把眼镜递到严卿面前:“坏了。”
严卿将眼镜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原本微微皱起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的近视很深,有五百多度,一旦没有了眼镜,三米开外雌雄同体,五米之外六亲不认,十米之外人畜不分。
陆戎歌见严卿皱眉,就说:“我带你去配付新的吧?”
严卿说:“先去医院。”
陆戎歌担心地问:“你哪里受伤了?”
严卿回答:“不是我,是你。”
陆戎歌马上表示:“我没事,好得很,根本不需要去医院。倒是你,鼻梁那都破皮了,我去买点消毒药水给你擦吧?”
严卿知道陆戎歌xing子倔,如果不是他要用消毒药水,陆戎歌肯定是不愿意处理伤口的,就点了点头。
陆戎歌见严卿点头,问人借了车上药店买了一袋的药,两个人坐在车子里擦药水。
陆戎歌先帮严卿消毒,严卿的伤势比较轻,就鼻梁那被眼镜刮掉了一点,左脸有点肿。陆戎歌用棉花棒蘸了一点消毒药水,抹在严卿的伤口上。
严卿微微往后闪,陆戎歌以为他是疼,摁住他的脸说:“别动,消毒药水是有点疼,过会就好了。”说完,跟哄小朋友似的在他鼻梁上chuī了chuī。
严卿心跳如鼓,垂着眼帘,睫毛一颤颤的,根本不敢抬眼看陆戎歌,等陆戎歌往他鼻梁上chuī气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开始无法控制地升温。
他连忙往后躲,跟陆戎歌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可以了,我帮你处理伤口。”
陆戎歌有点不放心:“要不要贴个邦迪?会不会感染?”
“不会。”
严卿从陆戎歌手里接过消毒药水,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凑近看陆戎歌的脸,这一看清,顿时心疼得要命。
陆戎歌被揍得可惨了,眼角乌青,额头破皮,嘴角出血。严卿方才被陆戎歌勾得有些恍惚的心神全都回来了,连忙用棉花棒小心翼翼的处理陆戎歌脸上的伤口。
陆戎歌打架的时候丝毫感觉不到痛,这会抹点消毒药水,疼得呲牙咧嘴的。
严卿见状,一而再地放轻动作。
陆戎歌跟严卿不同,他心里坦dàng,严卿帮他上药的时候,他就直勾勾地盯着严卿看。他以往看到严卿,都是对方带着眼镜的样子,就连从前偶尔在严卿家过夜,都很少有机会看到严卿不带眼镜的样子。对方总是在睡前的最后一刻才摘下眼镜,第二天等陆戎歌醒来,对方就已经穿戴整齐,带着眼镜准备早饭了。
好不容易有机会看严卿不带眼镜的样子,陆戎歌当然不愿意错过。
严卿带眼镜的时候,五官有棱有角,目光有些锐利,可等他摘下眼镜,五官就柔和了下来,尤其是眼睛,目光柔柔软软的,完全没有攻击xing,看着陆戎歌的目光也没有平日的冷淡疏离。
陆戎歌突然觉得,此刻的严卿前所未有的温柔。
严卿很快感受到陆戎歌的目光,不自在地问:“你看什么?”
陆戎歌坦诚地说:“看老师你啊。”
他对严卿有意见的时候,怎么都不愿意叫严卿老师,就想用教练的身份压他,可刚才严卿为他挺身而出后,他的那些别扭心思就淡了。
其实对于当年的事,陆戎歌心里还是有疙瘩的,他心里清楚,他介意的不是严卿骂自己,而是……他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抛弃了自己。
道理他都懂,严卿不是他的谁,没有必要对他负责,对他好是qíng分,对他不好是本分,然而人心是不能用理智控制的,当你对一个人抱有期待,逐渐依赖,却被对方抛弃的时候,真的很难让自己保持一颗平常心。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严卿觉得拿陆戎歌毫无办法,陆戎歌何尝不是如此。
他觉得自己一直都被严卿牵着鼻子走,从前是,现在还是。
严卿对他不好了,他就咬牙切齿,决定一辈子都不要理严卿了,可一等严卿跟他示好,他就把什么事都忘了,又屁颠屁颠地追上去了。
实在忒可恶了!
第十一章
严卿帮陆戎歌上完药,两人就上商厦配眼镜了。
严卿没带眼镜,整个人都没有安全感,走路的时候紧紧跟着陆戎歌,生怕把陆戎歌跟丢了。陆戎歌看他的时候,他也不敢对视,而是把目光往下垂,生怕陆戎歌觉得自己不带眼镜的样子很奇怪。
等到了眼镜店,严卿先验光,验完光挑选镜框。严卿眼前一片模糊,对镜框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就随意挑了一副和原来差不多样式的。
陆戎歌看了立马表示:“这副不好看。”
严卿原来的镜框中规中矩,显得古板不说,看上去人还大了好几岁。陆戎歌从前不觉得,那是没见过严卿不带眼镜的样子,现在见了,就觉得以前的那副眼镜丑死了。
严卿特纵容陆戎歌,见陆戎歌不满意,就让他选。陆戎歌一会挑这幅,一会挑这幅,让严卿带了有五六副,都不满意。店员推荐说:“先生要不要试试本店新进的复古款,有四种颜色可供选择,金色、银色、银枪色和古铜色。”
陆戎歌顺着店员的推荐看去,只见展示柜中放着几只复古款的镜框,镜框圆圆小小的十分秀气。陆戎歌就让店员拿了一副金色的出来,让严卿带上,随后眼前一亮。
严卿带上这幅眼镜,显得特别斯文,像是民国时期有钱人家留过洋的大少爷,不但有文化,还一表人才,温文尔雅。
陆戎歌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副好看,我喜欢。”
严卿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好看是好看,但和他从前的风格大相径庭。从前他年纪轻,为了在学生面前显得稳重有说服力,就把自己往成熟里打扮。现在他年纪大了,反其道而行,往嫩里打扮,怎么好意思!他已经可以想象到,开学后班里的学生会如何偷偷打量他,议论他。
严卿犹豫着说:“是不是不太合适?”
陆戎歌不解地问:“哪里不合适?我觉得很合适啊!”
严卿内心是拒绝的,然而陆戎歌喜欢的话……
好吧,你喜欢就好。
“那就这副。”
两人定好镜框,付了款,店员开处一张单据:“这是取货单,三天后凭此单来本店取眼镜。”
严卿和陆戎歌都呆了。
陆戎歌是视力好,从没配过眼镜,严卿则是一副眼镜用了好几年,不了解现在的品牌店的行规。
陆戎歌问:“眼镜不是当场取的么?”
店员表示:“很抱歉,本店的眼镜都是将订单发到总部,由总部的高级技师完成的。”
“……”
陆戎歌指了指严卿:“那他度数那么深,这几天怎么办?”
店员的微笑顿时上升了一个档次:“先生可以配一副隐形眼镜应急,本店有很多隐形眼镜的款式供你们选择,透明日抛,周抛,季抛,还有各种彩片。”
严卿考虑都不考虑,拉着陆戎歌的衣角就要走。
陆戎歌却不肯走了,他想起现在很多的小姑娘眼睛里带的黑黑亮亮的隐形眼镜,饶有兴致地问:“有那种带了眼睛里有小星星的么?”
店员笑着从柜台里取出一盒隐形眼镜:“您说的应该是这个美瞳炫闪,带上去会有眼睛里藏着小星星的效果。”
陆戎歌兴致更浓了,正准备作深入了解,就被恼羞成怒的严卿qiáng行拉走了。
两人出了商厦,陆戎歌决定先把严卿送回家,谁知刚上车,手机就响了。陆戎歌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房东打来的电话,他接通电话:“喂,吴阿姨,你有事么?”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陆戎歌的整张脸都黑了:“我现在就过来。”说完,就黑着脸与严卿家背道而驰。
严卿见陆戎歌面色不对,不敢直接问,婉转地问:“我们现在去哪?”
陆戎歌回答:“我家。”他怕严卿不理解,解释说,“去我现在住的地方,我家楼下的小夫妻吵架开天然气自杀,把我住的地方都炸了,房东让我赶紧过去,我待会再送你回家。”
严卿当然没有任何意见。
陆戎歌利用高超的车技将原本二十分钟的路开成了十分钟,车还没到他住的小区,远远就见一幢房子的屋顶冒着浓浓黑烟。
小区外停着两辆消防车,门卫拦住了其他车辆不让进,陆戎歌就把车停在了路边,他心急,又记得严卿没带眼镜看不清的事,直接抓住他的手跑。
严卿的脑子都晕乎了,像是塞满了棉花,又像漫步在云端,他努力让自己把心思放在陆戎歌家着火这件事上,然而难度系数太高了,这样手拉着手在小区里跑,他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不胡思乱想!
严卿觉得这段路既漫长,又短暂,等陆戎歌放开他的手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只有四个……意犹未尽。
陆戎歌住的那栋楼已经让警察用警戒线围了起来,消防员正在灭火,外面围了一大群围观人员。陆戎歌在人群里扫了一圈,就看见了他的房东,他挤过去问:“吴阿姨,现在是什么qíng况啊?”
吴阿姨急得眼睛都红了:“三楼的那对小夫妻吵架,女的开天然气自杀,把房子都炸了,现在两个人都送去医院抢救了,看qíng况是不行了。你说说,小夫妻吵架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开天然气自杀,现在连我们都连累了,这不是害人害己么!”
陆戎歌看了看火势,这种程度的火灾就算火扑灭了,以后也不能住人了。他觉得心烦,灭火也不看了,拉着严卿就走。
等到了小区门外,陆戎歌蹲在地上一言不发,光是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即使他不是房东,损失也不少,那房子他住了好几年,房子里的很多家具都是他置换的,现在说没就没了,什么事都得重新打算。
严卿站在边上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陆戎歌烦躁地说:“不知道,真是日了狗了,招谁惹谁了。”
严卿的重点歪了,落在陆戎歌刚才骂的粗话上,日……什么来着?
口无遮拦!
严卿心里不舒服,想纠正陆戎歌,然而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想给陆戎歌添堵,就建议说:“要不你暂时搬回家住?”
谁知这句话一出口,陆戎歌原本烦躁的表qíng霎时冷了下来,他将烟头掷在地上,冷声说:“我没有家。”
第十二章
陆戎歌这句话出口,严卿就呆了。
和陆戎歌分开后,严卿曾无数次幻想过陆戎歌长大后的样子,不是锦绣前程,就是过着碎生梦死,挥金如土的日子。然而重逢后,陆戎歌竟然成了一个驾校教练,不是他对教练这个职业有歧视,而是他完全想不到陆戎歌会愿意做这种事。起初他以为是陆戎歌的父亲公司破产了,陆戎歌才会出来做事。现在看来,事qíng恐怕没那么简单……
严卿不想再让陆戎歌不高兴,就问:“你……要不要先住我家?”
陆戎歌原本低垂地脑袋突然抬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严卿看。严卿被盯得有些尴尬,咳嗽一声,说:“如果你觉得我家太小,我可以帮你找其它住处。”
陆戎歌连忙摇了摇头,露出一口白牙:“不,我觉得很好!谢谢严老师,严老师你是个大好人!”
于是,严卿把陆戎歌牵回了家。
两人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五点,严卿跑到厨房准备晚餐,他不带眼镜看不清,切割胡萝卜都得凭感觉,切完后再埋下头去看自己切得匀不匀称,连放勺盐都得拿到眼前确认分量。陆戎歌在客厅偶然瞥见一眼觉得有趣,就偷偷摸摸地躲在厨房的门后边偷看,他从没见过严卿这幅模样,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
他越看越有趣,结果乐极生悲,被严卿发现,恼羞成怒地将他关到了门外。
准备完晚餐,两人一起坐在餐桌前吃饭,陆戎歌尝尝这个菜好吃,尝尝那个菜也好吃,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
他笑眯眯地说:“我觉得能够住在老师家里好开心!”
严卿听见陆戎歌这句话,心qíng好得飞起来啦!他在心里告诉陆戎歌:“我也觉得好开心!”
然而面上……
他作出一副高冷的姿态:“你开心就好。”
陆戎歌用菜把自己的嘴塞得鼓鼓的,开心地说出了真正让自己觉得开心的理由:“以后住在老师家里,你再也不能bī我写作业了!”
严卿:“……”
哦,原来你开心的就是这件事啊。
突然觉得一点都不开心了!
吃过晚饭,严卿带陆戎歌上街购买日用品以及换洗的衣物,八点的购物街十分热闹,人来人往,陆戎歌生怕严卿看不见跟丢了,就勾住了他的肩膀。勾上以后,突然发现一件事,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严卿看。
陆戎歌上高中的时候,身高是175cm,在同龄人中算是高的了,但站在严卿身边,还是矮了一点点。现在再看,他已经比严卿高了一个头顶,加上这种勾肩搭背的姿势,让陆戎歌有种哥两好的错觉。从学生到哥俩,他感觉到了自己地位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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