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近的距离,严卿自然感受到了陆戎歌的目光,他感受着肩膀上的力道与温度,心脏怦怦乱跳,努力保持镇定地问:“怎么了?”
陆戎歌表qíng严肃:“我在想自己小时候是不是喝过旺仔牛奶。”
内心狂刷弹幕:爸比,长大后我一定比你壮,比你qiáng!
严卿看不见陆戎歌心里的弹幕,脑袋里一连串的问号。
陆戎歌上学的时候,壕得飞起,在普通学生心里觉得昂贵的阿迪达斯,在他眼里跟买瓶饮料一样。按照正常趋势发展,陆戎歌现在这个年纪,应该是穿着阿玛尼,开着法拉利,豪车美女众人羡煞。然而岁月是把杀猪刀,硬生生把一个高富帅杀成了一个穿着地摊上二十元一件T恤,开着二手教练车的老司机。
陆戎歌勾着严卿的肩进了一家门口挂着大减价的男装店,目标明确地走到一排衣架前,看着上面的衣服纠结了一会,拎起一件T恤问严卿:“你觉得我穿这件衣服好看么?”他觉得这排衣架上的T恤并不适合自己,但这几件T恤是全场最便宜的,只要十五元。
严卿光看见一件白色的T恤,中间印着一个黑色的卡通人物,就说:“好看。”
你穿什么都好看!
陆戎歌满意了,觉得果然!自己的颜值能hold任何一件衣服!于是又挑了一件T恤,将两件T恤丢给严卿,跑去挑裤子。
严卿抱着T恤跟在陆戎歌身后,抽空看了一眼怀里的T恤,距离近了,他就看清了T恤上图案。这一看清,整个人都囧了,只见T恤上画着一只叼着烟的卡通兔子,兔子的脸是个男人的脸,笑得非常丑,图片下面印了一行小字--快看,正面很帅!
严卿翻出压在下面的另一件T恤,这件T恤比上一件普通点,中间一只大红jī冠的公jī,大公jī头顶上印了两个大字--jī冻!
严卿忍了忍,实在没忍住,让陆戎歌穿这种T恤出去,他都觉得羞耻!他拉了一把陆戎歌的手臂,委婉地问:“你穿这两件T恤,是不是不太合适?”
陆戎歌一听,眼睛瞪起来了:“是你说我穿好看,我才拿的啊!”
严卿:“……”
竟是无言以对。
最后,严卿默默地把陆戎歌的两件T恤放回原处,挑了一件纯白的T恤:“你先买一件吧,过两天我再陪你出来。”
第十三章
买完衣服回家,两人洗过澡就躺chuáng上了,陆戎歌看电视,严卿看书。陆戎歌趁着广告的时间看了一眼严卿看的书,是爱因斯坦写的什么狭义与广义相对论,他光看名字就头疼了。
“这些书有什么好看的,在学校的时候每天对着书不够,回家还得看?你看完这些书除了近视度数加深,还有什么收获?爱因斯坦会跑到你的梦里来表扬你?”
这话要是别人听了,恐怕懒得搭理陆戎歌,你不爱学习就算了,人家看书你还不乐意。但严卿对陆戎歌有超乎寻常的耐心,他甚至用陆戎歌喜欢的方式来解释:“看与不看这些书的区别,大概就是,在看这些书之前,你只知道爱因斯坦很牛,看完这些书,你就知道他有多牛。”
陆戎歌一脸麻木:“哦,有多牛?”
严卿想了想,问:“你知道为什么月球绕着地球转?”
陆戎歌猜:“异xing相吸,同xing相斥?”
“……”
严卿先讲解理论:“爱因斯坦提出,空间能像真实物体一样伸缩。月球会绕着地球转动,不是通过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而是因为它沿着地球产生的时空凹陷转动。”
随后,他举了一个简单易懂的例子:“你把时空想象成一张橡胶毯,地球是实心球,月球是台球。将实心球放在橡胶毯上,毯子就会因为实心球的重力凹陷,这个时候再将台球击向实心球,台球不会撞击实心球,而是坠入实心球造成的凹陷,沿着实心球转动。”
陆戎歌听得半懂不懂,找茬倒是厉害:“你说空间能伸缩就伸缩?有什么证据能证明爱因斯坦说的话是对的?”
严卿表示:“科学家花了四十多年,75000多万美元的经费,将陀螺仪送入太空,证明了爱因斯坦的观点是对的。”
陆戎歌倒抽一口冷气:“花了四十多年,75000多万美元,就是为了证明爱因斯坦的一句话是不是对的?你们这些搞数学的实在是太疯狂了!”
严卿罕见地露出了笑容,表示:“这不是疯狂,这是人类的làng漫。”
陆戎歌看着严卿脸上的笑容,心qíng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严老师,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女朋友了!”
理科生是不会有女朋友的!
说完,他迅速用毯子盖住自己的头,装睡觉了。
严卿见陆戎歌睡了,就合上书,关上电视和灯一起躺下。
屋子陷入漆黑,只剩下空调运作发出的轻微声响,严卿躺在chuáng上,睁着眼睛一点睡意也没有。
兴许是过了半小时,兴许是一个钟头,陆戎歌突然一个翻身,一只手搭上严卿的胸前,一条腿骑在严卿身上,连带着毛茸茸的脑袋都凑到了严卿的颈边。
真是……
不(qi)出(dai)所(yi)料(jiu)啊。
严卿叹了口气,微微侧过身,小心翼翼地抱住陆戎歌,纵容自己在他的发间落下一个吻。
他的宝贝,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究竟受了什么样的委屈?
六年前,当严卿发现陆戎歌打破了自己心中的最后一重防线,令自己陷入了深深的爱恋当中,无法自拔的时候,他选择了逃避。
他渐渐疏远陆戎歌,不再留他补课,不再带他回家。陆戎歌很快察觉了严卿的态度变化,某天放学后,闷闷不乐地站在他的办公室里问:“严老师,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你最近怎么都不搭理我?”
严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生气?你做了什么惹我生气的事?”
陆戎歌想了想:“没有啊。”
严卿说:“那不就得了?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陆戎歌稍微高兴了点,问:“严老师,我晚上可不可以去你家,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严卿找了一个理由拒绝了:“我今晚要去爸妈那,没有时间。”
陆戎歌稍微高兴了那么一点的表qíng落了回去:“那好吧,我改天再找你。”
之后陆戎歌又陆续找了严卿两次,都被他用借口推了回去。陆戎歌何其聪明,如此几次,就不再主动找严卿了。
那时候的严卿,陷入了痛苦与自我厌弃之中,根本无暇顾及陆戎歌的qíng绪,等他发现陆戎歌qíng绪不对,开始频频逃课跑去打篮球的时候,只是将这种qíng况报告给班主任,jiāo给她来处理。
陆戎歌人是被班主任拎回来了,对严卿的意见可就大了,上课的时候不是玩纸飞机就是打游戏,有时候还会手机外放唱卡拉OK。严卿忍无可忍,没收了他的手机。
陆戎歌以往对师长的尊敬都不翼而飞了,满脸不悦地站起来对着严卿嚷嚷:“gān嘛呀严老师,学校不是讲究德智体美全面发展么?我唱个歌练个嗓怎么了?”说着,挑衅地盯着严卿放开嗓子唱了一段,“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嘿嘿嘿嘿,参北斗哇!说走咱就走哇,你有我有全都有哇!嘿嘿嘿嘿,全都有哇,水里火里不回头哇!”
唱完以后,还征询其他人的意见:“同学们觉得我唱得怎么样?有没有希望做歌手出道啊?”
全班鸦雀无声,甚至没有人敢笑话。
严卿气得手都抖了,即使他再纵容陆戎歌,也容不得他在课堂上这样胡闹。
“你跟我出来!”
陆戎歌这次倒是听话地跟着出去了,严卿把陆戎歌带进自己的办公室,瞪了陆戎歌半晌,都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倒是陆戎歌先开口了:“严老师,你叫我来办公室到底有什么事,你倒是说话啊。”
严卿qiáng压下怒气问:“你最近是什么qíng况?”
陆戎歌吊儿郎当地问:“什么什么qíng况啊?就是放飞个xing,展现自我啊。”
严卿问:“你是不是有不开心的事,可以跟我说。”
陆戎歌笑眯眯地看着严卿,露出一口白牙:“原本是有的,不过现在没有了。好了,我在肚子有点不舒服,我去蹲茅坑了。”说完,不等严卿同意,就扬长而去。
第十四章
陆戎歌说是去上厕所,其实整个下午都不见人影,第二天gān脆破罐子破摔,一句话不说就旷课了。
班主任给陆戎歌的父亲打电话,他父亲也是稀罕,听见陆戎歌翘课,非但不生气,反而宽慰班主任:“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戎歌心qíng不好,让他出去散散心好了。”
班主任气乐了,陆戎歌现在已经高三了,再过不久就是高考,可以说是决定命运转折的时候,怎么能说旷课就旷课?再者,旷课次数多了,会记警告处分,严重者开除学籍。前些日子陆戎歌逃课,她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光明正大地旷课,这是要上天的节奏啊!
班主任叫了几名平时跟陆戎歌jiāoqíng好的学生到办公室里问话,几个人都不知道陆戎歌去哪了,班主任带高三,实在没太多时间放在陆戎歌身上,就跟暂时将他搁在一边。
原以为陆戎歌旷了一天课,第二天就会来上课,谁知一连三天,陆戎歌都不见人影。
严卿坐不住了,他把前几天的几名学生叫进办公室,再次询问陆戎歌的下落,几名学生依然答不上来:“严老师,我们说的都是真话,陆戎歌最近都不跟我们玩了,打他手机也打不通,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严卿问:“陆戎歌平时上哪玩,你们一个不漏地告诉我。”
几名学生列了七八个地点,严卿当即把下午的课程都调了,出校寻找陆戎歌。KTV、篮球场、游戏机房,严卿一处处找过去,终于在一家网吧找到了陆戎歌。
他坐在两名打扮得流里流气的社会小青年中间,嘴里叼着烟,左手在键盘上猛按,右手握着鼠标飞快的在桌面上移动。坐在他左边的小青年破口大骂:“陆戎歌你个傻叉,你不从后面包抄,拦在我面前耍什么幺蛾子?”
陆戎歌也怒:“手滑行不行?你玩游戏几天,我玩游戏几天,人与人之间有点关爱行不行?中华都堵不住你的嘴?”说完,将桌上的一包中华丢进青年的怀里。
青年拿了烟瞬间闭嘴,继续打游戏,陆戎歌重新把jīng力放回游戏,忙得手都没空拿烟,直接用牙咬在嘴里。
严卿走到陆戎歌身边,用力抽走他嘴里的烟丢在地上。
陆戎歌突然被人抽走香烟,头没转过来就开骂了:“他妈欠揍啊!”等他转过头看见抽走他香烟的人严卿,瞬间就失声了。
严卿满腔怒火,瞪着陆戎歌问:“对,我欠揍行不行?”
陆戎歌变脸技能一流,立马就笑了:“哎哟,这不是严老师么,你怎么跑到这来了?打游戏?来来来,随便坐,今天算我的。”
严卿被陆戎歌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激得更加生气,拽住着陆戎歌就往外拖。陆戎歌不反抗,严卿拽他,他就从位置上站起来,旁边的小青年见了,不慡地问:“陆戎歌,这游戏打不打了?”
陆戎歌一边被严卿拖着走,一边喊:“打打打,你先找人顶着,等我安抚好人民教师再回来。”
严卿将陆戎歌拖到外面,问:“你怎么回事,一连三天都不上课?”
陆戎歌笑眯眯地说:“还能怎么回事?就是不想上了呗,上学挺没意思的,不如打游戏痛快。”
严卿怒不可遏:“打游戏你能打一辈子?”
陆戎歌实事求是:“不能!游戏打多了会腻,我得找些其他的娱乐活动。”
严卿心中怒火翻腾,理智却还在,陆戎歌虽然平时就不爱学习,但从没有这样出格过,一定是有什么事影响了他。他想起班主任的那通电话,试探着问:“你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句话出口,陆戎歌吊儿郎当的样子挂不住了,他沉下脸,用很冲的语气问:“关你什么事。”
严卿不经意就拿出了老师教育学生的态度:“你还是个学生,学生的本职就是学习。你能像现在这样随xing而为,是因为有你爸在,如果有一天,你爸不能成为你的依靠了,你该怎么办?你能凭自己的能力在这个社会上立足么?不管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我不允许你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陆戎歌仿佛听见了一个非常可笑的笑话:“你不允许?你以为你是谁?”
严卿义正辞严地说:“我是你的老师。”
陆戎歌嗤笑一声:“那行,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退学!从今天起你再也不是我的老师,我可以走了么?”话是这样问,但他不等严卿回答,转身就走。
“陆戎歌!”
严卿紧紧抓住了陆戎歌的手,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他从未有过如此无措的时刻,即使是十六岁那年明白自己的xing向,都没有此刻来得慌乱。除却老师的身份,他还能以什么样的身份留住陆戎歌?
他只能声音嘶哑地说:“你别走。”
人的qíng感是能彼此传递的,当你笑的时候,边上的人也会跟着微笑,当你哭的时候,边上的人也会觉得不愉快。陆戎歌停下脚步,顿了一会,转过身看向严卿。
“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严卿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糙,连忙点头。
陆戎歌问:“你能陪我多久?一天、一个月、一年,还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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