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背影遥远而陌生。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过同样的生活,他却好像一点也不懂大白?为什么他没能理解过对方的经历苦痛,不知道对方更珍惜的会是谁?又为什么他必须了解?
为什么他们不能就这样把一辈子过完就好?
好痛、好痛、好痛。罗森张着口,身体却再也没法反抗。十几年了,他独自生活后没这么软弱过。他经历过背叛,以为最惨也就栽在何如手上的那次。
他不知道他能感到如此羞耻,好像一只拔光羽毛的黑鸢在火上看着自己给人活生生地烤死。
一团再无反应的血ròu,支撑着唯剩下yù望而没有怜悯的抽动。他想把身上的人想成大白,但只闻到满室腥味。
大白就看着它发生。他故意蒙上他眼睛,布了这个粗糙的局。
他怎么会以为罗森能不察觉?都说纸包不住火,又也许大白根本不在乎。为了满足这个叫九世纪的男人,可以这样欺骗自己。把没想过防备的他丢在黑暗中、让陌生的人压在他身上。
罗森从来没这么失控地痛哭过。
他承受一波接着一波的痛楚,用模糊的视野看着大白,那个人并未离开,却一次、也没转身。
4。
九世纪意犹未尽地坐在chuáng缘,侧着身,用手玩弄罗森凌乱的头发。后者早哭到昏死,整个人乱七八糟地躺在jīng(求放过)液与血水中,九世纪矮身凑近他、像是还想做什么,大白回头,正好撞见这幕。
他见到罗森的泪水。
「别碰他!」
他没再多想、便朝chuáng铺扑上去。撞开对方伸出去的手,此举让九世纪露出不高兴的神色。大白抱起罗森,护住他的同时掌中传来异常冰冷的温度。
罗森的身子抱起来比平日都沉,泪痕是脏的,沿着没有支点而后仰的脑袋滑落至大白掌心。
大白死死地瞪着九世纪,努力深呼吸,换气的频率稍微趋于平缓。他说话时嗓子相当得gān涩,口吻像恳求又像压抑的愤怒。
「这样可以了吧?你想做的事达成了,我没法再给你汇钱、你也没有再跑过来的理由,不要再出现在这里,行吧?」
「怎么突然就翻脸了呢?」
「我没能拒绝只是因为我还把你当成我弟弟!」
大白恼了起来,音量也自然而然地提高,九世纪无所谓地耸耸肩,低头看了罗森一眼、又转向同样漂亮的白子青年。故作沉思地摸了摸下巴,他对大白放柔声调。
「那跟我走吧?阿光。」
九世纪没可能忘记,半年前他忽地被童年好友找上。第一次见到大白本人,白子澄澈的外表便让他生出了玷污对方的渴望。
混合多年未见的怀念,他多少还尊重大白的意志。但yù求不断滋长,他如同被费洛蒙深深吸引不放的动物。一次就好、他想和白子发生关系,他想知道一张无瑕的脸庞会在疼痛与快(。)感中变成什么样子。
大白捱不过他纠缠,一心软透漏了罗森的事。在那之前他弄到罗森的账户,擅自借钱给九世纪应付一笔大生意。九世纪没还,他不过是个贪得无厌的男人,抓准大白放不下他,予取予求。
事态演变至今,才看大白慌了。
「请你马上离开。」
「别这样。」
大白抿起唇,眼神一下子降温好几度。九世纪的神态好似在说「这可是你的主意」。反正做一次这人也死不了。他只差没这么讲出口。
无声对峙。大白朝门口使了个眼色,由刚才到现在都没放松警备的小黑竖起耳朵、露出一排利牙,朝九世纪呜呜地低吼。九世纪神色古怪地盯着狗,脸颊不由自主地抽了几下,最终,他选择屈服。
「知道了,我这就走。」
他下chuáng整理衣服,无趣地往门外去。经过小黑时低声骂了句「死狗」,踏出房门,他最后想起某件事般地扭头。
「可是啊,阿光,你也不可能再跟那个人在一起了吧?」
大白当然知道,所以方才直到九世纪完事,他都不敢回头。
九世纪消失。大门打开后又被重重地关上,小黑噘着屁股跑来向主人邀功,可后者不能动弹,唯有双臂把靠在胸前的人越搂越紧。
罗森看起来一塌糊涂。可大白从刚刚就没听见他的哭声。
「我……对不起、对不起。」
罗森满面泪痕,他方觉得心底的某一块真正崩塌。他对自己说了个能轻易戳破的谎,以为那愚蠢的决定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蒙混过关。他原想,比起罗森、他应当对九世纪倾注更多qíng感。
他忽略了罗森的脆弱。知晓这人要qiáng,结果竟还当真。如今他但愿罗森爬起来把他踢得头破血流,也不愿看对方这样唇色苍白、和失去气息一样地躺在臂弯中。
他抱罗森抱得更加用力。久久也没放开。窗外无雪,窗里却有晦涩的yīn影消融蔓延。
「大白啊……」
罗森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转醒,轻轻嚅动着嘴唇,甫经冲击的他格外虚弱。大白如梦初醒地回神,连忙要将他抱去清理身体,刚动了下罗森便发出痛哼,浮肿的双眼紧闭片刻,又打开条fèng隙。
「唱首歌、给我听吧?」
满身脏污后又只是过上最平淡的生活,哪怕波折与风雨、最终仍是同一张脸。大白望着罗森,胸口猛地一痛,急急忙忙地说了声「好」,刚起音才意识到他唱了家乡的童谣。
罗森无力把想问大白的那些话问出口,他没再说话,听着耳边略为不稳的歌声。磨砂质感的音色悠缓地带过乡音,流向一个他们各自收于心底、遥不可及的地方……
他这生就哭三次。一次是七年前、一次在刚才。
而这次,最后一次。
第16章 章之十六 归乡
1。
凌晨的班机准点抵达汉平机场,一名身着西装的男人坐在大厅,悠闲地翻过手里报纸。前排的少妇从刚才便瞌睡着猛点头,他看得有趣,时不时从报纸后方偷瞄一眼。
那头上班偷闲的两个地勤也甚是可爱。阖上报纸,看了眼手表。只听身后传来下机旅客疲倦的脚步声,朝这头以适中的速率接近。
唯一吵吵闹闹的,似乎是个jīng力充沛的小男孩。男人站起身,小小的身影正好朝他撞过来,他「哎呀」地伸出手、稳稳地接住对方。孩子受到惊吓而扭过头,男人打趣地朝他扮了个鬼脸。
孩子皱着鼻子跑到脸倦容的母亲身后,直起身子后,男人朝那位母亲微微点头,对方报以一个无奈的笑容。正想着这位年轻的妈妈也漂亮,男人的目光捕捉到后方的某道人影。
由于旅客大多成双成对,要不出差的上班族也是匆匆走过。因此,那个人慢吞吞前进的样子格外引人注目,男人不禁勾起笑容,抬起手挥了挥,朝对方快步走去。
「哥。」
罗森提着皮箱,稍微露出帽兜下的眼。前额的发丝曝露了他的异样,被称作哥哥的男人来到他面前便挑起眉。
「我还正想你变白不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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