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照例没地方坐,只能在料理台边上站着吃,俞益茹因觉得自己仍是客人,因此在此将疑问憋在心底,看见薄复彰那边联系了吴迪,又抬头问她:“布朗尼怎么样。”
“很好吃。”俞益茹对这种小甜点没有见解,只觉得蛋糕不甜不腻,入口便是浓郁的巧克力味和淡淡的酒香,就算她这种不喜欢西点的人,也能吃一大块。
薄复彰用牙齿轻轻咬着叉子,又问:“会不会太甜?你喜欢淡一点的口味,还是浓郁一点的口味?”
她说这话的时候,双眸认真地看着俞益茹,迷蒙深邃,又眷顾含qíng,就好像在问什么这世界上最重要的问题。
俞益茹片刻失神之后便说:“喂,你又来了。”
薄复彰有些莫名:“怎么了?”
“你又在勾引人了。”
“我没有。”
薄复彰先是蹙眉否认,沉默片刻后又问:“为什么这么说。”
“你为什么要特意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口味?”
“以后还要做给你吃,当然是问一下比较好。”
俞益茹又问:“那你为什么又要那样看着我?”
薄复彰便说:“怎么样?”
俩人目光相接。
俞益茹抿了嘴唇,轻轻用牙咬了唇瓣:“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自己不能再做一遍么。”
薄复彰疑惑的目光便又慢慢柔软,想要溢出水来一般变作了一种令人沉湎的漩涡:“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现在不就在做么?!”
薄复彰吃了一惊:“就这样?”
俞益茹拿手掌按了额头:“你还真是不知道啊。”
薄复彰有些烦恼:“我真的不知道,你以后能不能每次都提醒我。”
俞益茹顿觉好笑,玩笑道:“你每次对我这样,我爱上你了怎么办?”
薄复彰用手掌覆盖住了俞益茹放在桌面上的手。
温暖的体温传递而来,又熨帖,又安定。
俞益茹心中一跳,抬头望去,便看见薄复彰认真地看着她,说:“那你不要爱上我,好不好。”
眷恋与浓qíng,哀伤与不舍,搅拌在一起,就好像这巧克力布朗尼,苦涩与甜蜜,奶香与酒意。
人们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却没人说过,若是连心灵的窗户都开始撒谎,一个人的真心又要从哪里去发掘。
俞益茹将手抽了回来:“你在搞什么,我当然是开玩笑的——还有,不要动手动脚啊。”
俞益茹在餐桌上向薄复彰大概解释了一下不能随便动手动脚的原因,告诉她肢体语言在暗示中能起到多么大的作用,直到吃完了早饭。
而早餐完毕后俩人便到了昨天的奶茶店门口,去和吴迪碰面。
她们早到了五分钟,吴迪还没有到,店长却一眼看见了俞益茹,立刻出来打招呼。
“俞小姐,好巧啊,又遇到了。”
俞益茹一点都不觉得这跟很巧有什么关系,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是特意在这里等人。
不过毕竟陷入恋爱的人不是瞎子就是傻子,俞益茹表示理解,巧笑嫣然道:“是啊,不过今天不喝奶茶。”
她偷偷看了下手机通讯录,补上忘了的称呼:“方先生。”
方必成刚想继续说话,刚才去扔烟头的薄复彰回来了。
她拉开了夹克拉链,里面只有一件黑色的背心,将凹凸有致的身材勾勒无余,紧实的黑色牛仔裤包裹住修长的双腿,每一条曲线都美的惊人。
方必成便是一呆,一时没说出话来。
薄复彰今天没化浓妆,只涂了深红的唇膏,见方必成看着她,轻轻瞥了对方一眼,说:“你是方必诚?”她昨天看到俞益茹的手机,因此知道这个名字。
方必诚连连点头,说:“你……我……你们是朋友啊?”
薄复彰便笑起来,红唇微启,露出一截洁白的牙齿,并微微倾身道:“方先生,你觉得我漂亮,还是如意漂……”
她话未说完,俞益茹捂住了她的嘴,说着“快看吴迪来了”,把她拖到一边去了。
一边拖,她一边在薄复彰耳边说:“够了,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但是连我都要生气了啊!”
虽然她的动机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不管什么事,还不得讲个先来后到啊!
☆、第15章 基础
吴迪确实来了。
她远远便看见俞益茹似乎是“抓”住了薄复彰的头,还以为俩人是在打架,停在马路对面就不敢过去了。
直到俞益茹带着薄复彰过来了,她才看出来,是俞益茹捂住了薄复彰的嘴,然后黑着脸在薄复彰耳边说了什么。
到了吴迪身边的时候,俞益茹已经把手松开了,于是吴迪便听见薄复彰对俞益茹轻声道:“为什么生气,我只是因为你跟他认识才跟他搭话,平时怎么可能理他。”
吴迪顿时露出了微妙的神色,看了看俞益茹,又看了看薄复彰。
俞益茹倒吸一口冷气,红着脸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的,不再和薄复彰说话了。
三人便上了车,俞益茹指路到了她一个朋友的理发店。
到理发店之后,薄复彰留在车里,俞益茹带了吴迪进店,又在手机上找了张图片,在吴迪头上比划了一下,大概描述了想要减一个怎么样的发型。
“平刘海波波头么。”
“对,前面留长点,后面短一点。”
俞益茹看着理发师动手,看了一阵,老毛病圣母心又犯了。
她觉得薄复彰在外面估计很无聊,便决定走出去看看对方在gān什么。
她一出门,便薄复彰车子的车窗门口站了个打扮浮夸的青年,正笑着对薄复彰说着什么。
薄复彰也是笑,抬起一边的嘴角,微微地眯了眼睛。
俞益茹便停下脚步,觉得自己最好不要过去了。
她一边缓缓停下脚步,一边想:也是没谁了,靠边停一下车都有搭讪。
她正想转身回去,突然看见车里的薄复彰伸出手来,揽住了青年的脖子。
俞益茹大吃一惊,在那一瞬间以为两人是要接吻。
然而在一秒之后,青年突然倒在地面上的身影,让她知道事qíng才没有那么缠绵绮丽。
实际上,薄复彰是箍住男青年的脖子,然后抓着对方的头发撞在了车门上。
俞益茹目瞪口呆。
她看着薄复彰拉开车门走出来,拿脚把正在地上□□的青年踢到一边,一直让对方滚到了垃圾桶边上。
这时她看见了俞益茹,便抬手打了个招呼:“如意,你怎么出来了。”
俞益茹的目光在薄复彰和男青年之间不断逡巡,好半天磕磕绊绊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薄复彰便蹲下去,从青年牛仔裤口袋里抽出一把刀来。
然后她抬头叹着气对俞益茹说:“运气很差,碰到了拦路抢劫。”
俞益茹:“……”我怎么觉得是对方比较倒霉。
青年好不容易扶着垃圾桶直起身来,看见刀被抽出来,整个人又软倒了:“姑奶奶,求你放过我吧,我我我我真没想抢你……”
薄复彰一脸不信:“你不抢我,gān嘛特意跟我说话。”
青年已经流下眼泪:“我我我……我就觉得你漂亮,来搭一下话。”
薄复彰嗤笑一声,拿刀面拍了拍青年的额头:“我关着车窗,你就看见我漂亮了?”
然后她抬头对俞益茹说:“如意,快报警啊。”
“啊?要报警么?”俞益茹还没回过神来。
“当然报警,这可是拦路抢劫。”
俞益茹便拿了手机按了号码,将要拨/出的时候,想想不妥,走到薄复彰身边耳语道:“你把他打伤了,到时候可是说不清的。”
薄复彰本来拿脚踩了青年的手掌,看似不轻不重,却令对方怎么也抽不出手来,俞益茹这话说完,对方却不知为何一下子抽了手,然后连滚带爬地跑了。
俞益茹吓了一跳,下意识道:“欸,跑了。”
然后她又是惊叹:“你也太厉害了,是学过擒拿么?”
薄复彰没有回答,她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怔忡失神了片刻。
俞益茹觉得奇怪:“你怎么了?”
薄复彰转了话题:“里面怎么样了。”
“已经剪起来了,我看不错——至于衣服就上淘宝好了,接下来就是去帮她观察一下目标。”
“什么目标?”
“恋爱的对象啊。”
薄复彰不大明白:“你之前不是说她是希望有追求者么。”
俞益茹:“追求者难道还能是凭空出现的。”
薄复彰更困惑了:“难道不是么?”
俞益茹:“……”
将剪完头发的吴迪小姑娘从理发店接出来以后,俞益茹在车上这样说:“现在我们去你的学校,因为你说,你们学校的很多男生,在双休日的时候,仍会在cao场上打球。”
她看了看薄复彰,继续道:“首先,你要认识这个世界上有个残酷的真相,那就是,除非你像这位前面开车的姐姐一样天赋异禀,不然,什么都不做的话,是很难吸引到异xing的。”
吴迪抬头看了眼前面那位“天赋异禀”的姐姐,她认为俞益茹说的大概是对方长相美艳,气质xing感。
这件事她觉得自己重新投胎都不一定赶得上,因此心悦诚服。
她继续听着俞益茹讲课。
“……你所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学会在异xing面前展现自己——这个自己当然不能是没jīng打采无趣yīn沉,而得是,活泼可爱充满好奇心,当然,这只是基础……”
……
当从久违的中学校园出来的时候,俞益茹充满到了感慨。
不得不说,对于初高中,俞益茹充满了众多永生都不会忘记的回忆。
将三观似乎受到冲击的吴迪送回家之后,俞益茹忍不住道:“真的好怀念啊,我还记得你高中的时候是田径队的,运动会的时候半个学校在为你加油。”
俞益茹会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她是广播站的,因此每次有田径赛事的时候,几乎收到的所有纸条都是给薄复彰加油打气的。
但明明薄复彰为人已经高冷成了一块冰山,对谁都不假辞色。
这件事,俞益茹向来是想不通的。
她初中时因为还不善与人相处,结果反而因为外貌被人欺负,直到后来升级了qíng商技能,才慢慢好转。
因此她总担心又沦落到那时的境地,直至今日处处小心。
她问薄复彰:“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学校里有那么多喜欢你的人啊?”
她想要以此为话题,勾起对高中往事的回忆,和薄复彰小清新地谈谈过去,净化心灵,也拉进关系。
没有什么比对过去的评价,更能展现对方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俞益茹笑容甜蜜,期待着薄复彰的回答。
薄复彰说:“你也是假装的么?”
这话前言不搭后语,俞益茹没能明白。
薄复彰便补充道:“你告诉吴迪要假装一个活泼的xing格,那你也是假装的么,你在别人面前展现的,是真实的你么?”
俞益茹脸色微变。
薄复彰还是说:“如果你是假装的,你所付出的qíng感投资,真的能和得到的持平么?”
☆、第16章 花招
车厢内一时陷入寂静。
这寂静持续的时间太长,就算是薄复彰也不可能觉察到不对劲。
她在开车的间隙瞥了眼俞益茹,见对方黑着脸,哪还有先前笑意盈盈的模样。
薄复彰有点吃惊,实际上,她真没想到这句话会让俞益茹生气。
沉默到快到目的地的时候,薄复彰终于开口道:“你不开心么?”
俞益茹不确定自己算不算是不开心。
要说起来的话,她只能确定自己非常的委屈——这种委屈就好像小时候在福利院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午餐后的小点心只有自己没有,又或者是在学校里她明明做的非常努力,老师却只批评她做的不够好的地方。
她在沉默的一路中思绪万变,几乎把从小到大的事都想了一遍,最后却只剩下一句话——
我想要变得更讨人喜欢,又有什么错呢?
她赌气不在说话,待到薄复彰先开口的时候,却下意识地忍不住要回应——因为在她心中,不回应别人是很没有礼貌的事qíng,因此她最后还是开口道:“我没有生气——不过我要下车了,谢谢你把我送到这儿来。”
“为什么要加‘不过’?想要下车的话和你的生气有联系么?”
俞益茹恼道:“这只是个关联词而已,你有必要这样抠字眼么?”
“可是你确实在生气啊。”
俞益茹转过头瞪着薄复彰:“你又为什么偏要我承认我在生气?”
这时薄复彰靠边停车。
她踩了刹车熄了火,解开安全带后放松地躺在了椅背上,然后转过了头。
光线从车窗进入,她微微眯起眼睛,睫毛的yīn影落在眼中,令人无法看清里面真实的神qíng——但那仿佛又是一种深qíng的眷恋,就和往常一样:“因为人都是会生气的,我希望就算你在所有人面前都不生气,也可以在我面前生气。”
——又是一句似是而非的告白。
一阵无法控制的悸动之中,理xing在俞益茹内心深处这样判断。
仿佛有了反击的理由,她直视薄复彰,问:“你自己又想过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么?”